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說話。“嗯,梵·高先生,不想為你自己申辯幾句嗎?”

文森特記得在布魯塞爾他們拒絕給他委職的日於。現在他無動於衷;更不用說是講話了。

“我們好走了吧,德·約恩敘友,”凡·登·布林克牧師等了片刻後說。“我們在這兒沒有事了,他的情況毫無希望,如果我們在沃斯姆斯找不到一家好旅館,那末今晚還得趕回蒙斯去呢。”

次日早晨,一群年紀較大的礦工來看文森特。“先生,”他/fi說,“現在雅克·弗內已經死了,你成了我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你應該告訴我們怎麼辦。除非我們必須餓死,否則我們不想餓死。也許你能使‘他們’答應我們的要求。在見到他們後,如果你叫我們回去幹活,我們就去。如果你叫我們捱餓,我們也心甘情願。我們一定聽你的,先生,不聽別人。”

比利時煤礦公司的辦公室裡,一片陰沉沉的氣氛。經理高興地看到文森特,表示同情地聽他訴說。“我明白,梵·高先生,”他說,“礦工們受委屈了,因為我們沒有能夠挖到屍體。不過這。又有什麼好處呢?公司已經決定不再開放那礦層;礦層本身不會支付工錢。也許我們要挖上一個月,而結果是怎麼樣呢?不過是把那些人從一個墳墓裡取出來,放進另一個墳墓裡罷了。”

“活著的人怎麼樣呢?你能不想想改善下面的情況嗎?難道他們命該一生中天天面對著死亡幹活嗎?”

“對,先生,他們該那樣,他們必須那樣。公司沒有資金改善安全裝置。在這場糾紛中,礦工們的結果是不利的,他們不可能獲勝,因為有鐵打的經濟法令對付他們。更壞的是,如果他們下星期再不回礦幹活,馬卡斯就會永遠關閉。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他們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啦。”

文森特沿著長長的、曲折婉蜒的山徑走上小沃斯姆斯,被打垮了。“也許只有上帝知道,”他挖苦地自言自語。“也許主又不知道。”

很顯然,他對礦工們是毫無用處了,他不得不叫他們回到那肺病洞穴中去幹一天十三小時的活兒,讓一半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死亡,其餘的則等待著緩慢的咳嗽的死亡,僅僅是為了那一份半飢不飽的口糧。他無法再幫助他們了,連上帝也無法幫助他們了。他來到博里納日,把《聖經》放進他們的心裡,可是,面對著這樣的事實,礦工們的永恆的敵人不是老闆,而是那無所不能的天父本身,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一叫礦工們回礦幹活,再度做奴隸,他對他們就變得一錢不值了,他永遠也不能再講道了——即使委員會允許他——因為眼下湖音擬還有什麼用處呢?上帝對礦工不聞不問,而文森特又沒有能力勸說主大發慈悲。

誠然,他領悟到他老早就已經明白的事情:一切關於上帝的說法,都是天真幼稚的遁辭,是一個嚇得要命的孤寂的臨終者,在一個寒冷、烏黑和沒有盡頭的黑夜中,自己消聲訴說的絕望的騙人鬼話而已。上帝是不存在的,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沒有什麼上帝,唯有一片渾噩——悲慘、苦難、殘酷、煎熬、黑暗和無盡頭的渾噩。

礦工們返礦幹活。泰奧多勒斯·梵·高從福音傳道委員會那兒得悉情況後,寫信並附寄錢款叫文森特返回埃頓。但是文森特回到了德尼的家。他向沙龍告別,把牆上的畫片都取下來,掛在屋簷下他的房間裡。

又一次破產了,是清點一下存貨的時間了,不過沒有什麼存貨。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健康,沒有力量,沒有思想,沒有轉動生活的樞紐。他二十六歲,失敗了五次,沒有勇氣東山再起。

他顧鏡自盼,淡紅的鬍鬚蓬亂地蓋滿了臉龐。頭髮稀了,豐滿的嘴癟成了一條線,眼睛在漆黑的洞裡消失了。文森特·梵·高的整個形體似乎皺縮了,變冷了,幾乎在自身中死去了。

他向德尼太太借了一小塊肥皂,站在一盆水中,從頭到腳擦洗一遍。他俯視曾經是一個結實有力的身軀,現在卻皮包骨頭。他小心地把鬍鬚剃淨,詫異臉上所有奇怪的骨頭,是從什麼地方突然長出來的。幾個月來,他第一次把頭髮梳成原來的樣子。德尼太太給他拿來她丈夫的一件襯衫和一套內衣。他穿好衣服,下樓來到令人愉快的烤房裡。他坐下來跟德尼一家一起吃飯。自從礦裡的那次大災難以來,他才第一次嚐到燒煮的、固體的食物。他竟然對吃東西感到討厭,自己也莫名其妙。嘴裡的食物吃起來就象溫熱的木漿。

雖然他沒有對礦工們講他已經被禁止講道,但他們也不問他,他們似乎亦不關心講道了。文森特很少再和他們交談。他很少跟任何人交談。他與人照面時,僅打個招呼。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