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還自來沒有這樣猶豫不決過,明潼落胎,她心如刀絞,可一面痛也一面把後頭一條條俱都安排好了,最好的最壞的,事事想的周全,可自接著信,她就一個字也沒說過。&ldo;一句吩咐也無,可看那樣子,絕非小事。&rdo;卷碧咬得唇兒:&ldo;你回去告訴六姑娘,叫六姑娘安心,並不是蘇姨娘跟八姑娘的事兒,我看,還落在四五兩位姑娘身上。&rdo;原在棲霞寺裡,紀氏念得經還在吩咐著明湘明洛的嫁妝,程家已去請期了,等到家帖子也該送來了,雖不比明潼那會兒,可一樁樁事也該安排起來,估摸著在秋日裡,最後點一次嫁妝,也要擇日子把打好的傢俱先送到程家去,再預備賓客名單,把喜餅分送起來。就連在車上,還告訴卷碧回家就把單子拿出來,看看後頭還添了什麼不曾,單子一式三份,程家一份自家留一份,還有一份是要往官府報備的。可等卷碧把單子拿出來,紀氏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擱在矮几上,在屋裡踱著步子,來來回回坐立不安:&ldo;連清明的祭祀也沒吩咐,廚房裡要蒸糕,外頭得送禮,一句都沒有呢。&rdo;采菽衝著姐姐點點頭,眉頭也跟著擰了起來,拎了空食盒回去報給明沅聽,明沅也跟著皺起眉頭來,卻還想不透是甚事,明湘明洛的還能是什麼事,無非就是婚事,這兩個都到請期了,還能出什麼紕漏不成?這一等就等到了四月裡,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紀氏著了人出去打聽,抄得份邸報回來,上頭赫然寫著詹家的名字,說是已經附逆了。紀氏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這便是死罪了,她趕緊著人找著詹家退親,詹家卻大門緊閉,門上還貼了封條,一家子昨兒就叫抓走下了獄,那一家子辦了事,京中的族人可怎麼活。便是原來不知道的,也俱都知道了,抓起來也不一家子,本家不在京中的,也著各縣府捉拿,附逆就是造反,這時候要麼自個兒死,要麼外頭的親人死,落到哪家都一樣。紀氏捂著心口,這一遲疑可不就耽擱了明洛,張姨娘聽見訊息一瞪眼兒往後倒去,明洛怔怔坐著,半晌才聽明白是甚個意思,同她定了親的人家,成了逆賊,捂著心口&ldo;哇&rdo;一聲哭了出來。紀氏這時候也追究不出張姨娘是從哪兒打聽的訊息了,外頭風風雨雨傳什麼的都有,叛軍已經是從太平鄉打到平望鄉,連知府都叫殺了,把頭挑在旗杆子上,就這麼掛在城門外。一家子兵荒馬亂,紀氏還是頭一回進了待月閣,張姨娘躺在c黃上不曉事,明洛伏在枕頭上哭個不住,一院子丫頭手腳都沒地兒放,紀氏才進得門,還不曾開口,丫頭急急進來報:&ldo;表少爺中了,二甲頭名。&rdo;☆、 白魚火腿蝦圓湯這話是在紀氏耳邊回報的,這一屋子哭的哭暈的暈,連喜意都叫沖淡了,可該辦的事兒卻不能不辦,紀氏眉角微微一擰,使了個眼色給卷碧,低聲吩咐:&ldo;叫六丫頭先把該辦的辦起來。&rdo;事總有個輕重緩急,舜英二甲傳臚這樣的大喜事,倒得排在詹家後頭,這可是兵禍,不論真假,總是沒命了,這會兒想的,該是怎麼把這門親事退了去。詹家在金陵的全叫捉了下獄,這當口還有什麼說頭,那可是要殺頭的大罪,紀氏接著信先是沒緩過氣兒來,等緩過來了,便又松得一口氣,得虧得詹仲道沒留在京裡,若是他還在京中,這門親是退還是不退?卷碧轉身出去了,紀氏看一眼張姨娘,先想叫丫頭拿嗅瓶過來給她聞,再一想,她暈著比醒著好,乾脆往明洛身邊去,坐到榻上,伸手撫了她的背,柔聲道:&ldo;還沒個定準,怎麼聽風就是雨了?裡頭的訊息傳出來也不盡不實,這會兒就哭起來,若再打聽了不是,豈不惹人笑話。&rdo;明洛立時抬了頭,一雙淚眼看著紀氏,反身抱了她的胳膊:&ldo;太太,是不是真的還有轉圜?&rdo;她抖著肩膀,滿眼全是冀望,目不轉晴的盯住紀氏。紀氏拍了她的背:&ldo;這時節傳來的信,十句裡有二三句是真都難說,上頭不也關著那些人不曾發落?你這成了什麼樣子,趕緊看看你姨娘去。&rdo;明洛哭的急,這會兒聽說還有指望,立時收了淚,人還抽抽著,卻去看張姨娘,掐了她的人中,張姨娘醒轉過來,一睜眼就看見女兒的臉,撲上去抱住她,嚎啕一聲哭了起來:&ldo;這可怎麼好啊!&rdo;紀氏也不再管,轉身出來看著木蘭玉蘭兩個:&ldo;有甚事勸住了姑娘,若再鬧,我只來問你們倆個!&rdo;急急回上房換過衣裳,知道明沅已經在安排走禮的事兒,略問了一聲就叫套車,急往成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