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弔唁的都得留下吃席,流水的席面,可不得時時上菜,紀舜英一身重孝跪在靈前,夏氏的兒子紀舜榮,還有紀舜華三個跪著,有人進來叩拜,他們便還禮,還得領人往宴上去。眼見得堂前幾個小輩兒在守,裡前有甚事光想也知道了,年節裡本來就事兒多,也有不吃席的,送上喪儀,再拿一套壽碗,便急趕著回去。等外頭來報說沒買著這許多杉條毛竹,也無人搭這個手,大節下的許多東西都沒處去買,還有鋪子關了門等元宵再開張的,買的這麼急,哪裡辦得過來,明沅見紀氏發急,咬得唇兒:&ldo;咱們家裡倒是有的。&rdo;紀氏一聽明白過來,可不是有的,為著給顏家老太爺辦喪事,這些個東西都已經預備了十來年了,俱在庫裡頭存著,棺木衣裳動不得,那些個毛竹杉條卻還是在的,她才一動念,便知道袁氏要獅子大開口,可這事兒趕得急,確也無法,派了人回去,只說銀子另算,先把東西拿了來。這麼囫圇著才把孝棚搭起來,紀氏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她就坐在老太太的臥房裡頭,見著東西還在,人卻沒了,連那鏡臺上的鏡簾兒都沒搭起來,心裡一酸淌下淚來,明沅端得湯麵遞上前去:&ldo;太太好歹吃一些,這樣子,怕得過了頭七才能歇的。&rdo;面是清湯麵,連著蝦ròu都沒放,蔥花也無,只擱了些鹽,紀氏自然吃不下去,嚥了兩口就推了不用,拉過明沅:&ldo;總還有你能幫襯,你也去吃一口,我陪著老太太坐會兒。&rdo;明沅也無處去吃東西,她才出門,純馨便立在廊下衝她招手:&ldo;你可餓了罷,跟我走。&rdo;她不敢把明沅帶回自個兒屋子裡去,竟一路把她帶到了紀舜英的屋子裡,此間原就無人,青松綠竹在外頭跑腿,裡頭守著純馨身邊的丫頭,擺得一個食盒:&ldo;這是大哥哥叫我給你送來的。&rdo;開啟一看,裡頭是小米粥,擱了紅棗子,還有些小醬瓜,純馨咬得唇兒:&ldo;實是辦的急,也沒旁的了,你別嫌棄才好。&rdo;明沅衝她一笑:&ldo;旁的我也吃不進去。&rdo;知道黃氏不許她過來,她卻差了她的丫頭到紀氏跟前聽差,已是十分有心了,坐下就喝起粥來,純馨笑眯眯的看著她,託了腮兒道:&ldo;你做我嫂子,可真好。&rdo;☆、 羊酪幹紀舜英倒是想到後院看一看明沅的,只前面脫不得身,便叫了純馨來幫手,她還得在黃氏跟前侍疾,兩邊跑著也不見怨色,見明沅坐著喝粥,便挨著她給她挾菜。廚房裡為著年節備下許多年貨來,又急趕著往外頭去辦素菜,也實是沒甚好吃的,粥上擺些紅棗核桃就算是佐粥的了。她一面看著明沅喝粥,一面問她:&ldo;前頭怎麼樣了?&rdo;那麼個鬧法兒,她還是頭一回見,紀老太太一走,各房先是往她屋裡看一回,知道人確是沒了,站在c黃前就開始談論分家的事來。這些年日子一年比一年過的差,純馨最清楚不過,小時候吃的穿的比現在都更精心的多,黃氏的脾氣也更好,再不似如今這般難相處,她到如今還沒個著落,黃氏打的就是想把她嫁到商戶的主意。純馨心裡明白,可她姨娘並不受寵,事情又是紀懷信先挑的頭,黃氏既不上心,姨娘在紀懷信跟前又說不上話,心裡只當親事就這麼定了,老太太當初不曾照顧大哥哥,便也不會為著她說話。能打聽的都打聽過了,那家子雖是商戶卻是獨子,純馨打聽得是做絲綢生意的,是紀懷信跟著顏連章走船貨生意結識的人,知道家裡有個女兒沒嫁,露了這個意思,紀懷信想把生意長久做下去,那家子也知道顏家跟紀家又要結親,這才為著獨子開了口,黃氏只看著那一季一拆帳的銀子也沒什麼不肯的,既是紀懷信開的口,便順手推舟應下了。純馨這門親事,也就因著兩個都不看重,竟還不差,她姨娘在屋裡求神拜佛,說她嫁出去不必cao那一院子的心,只看著黃氏的模樣,嫁妝上頭不會太好罷了。純馨知道自家的事兒且比不得純寧,夏氏自家不曾生養,只有一個庶子一個庶女,那一房在家裡一向不得臉,安分卻有安分的好處,一應用度兩個都差不多,總歸都不是夏氏親生的,她扣下了又還能給誰。嫁妝是按著公中的例來算,說不得還得減等,好在前面還有個純寧,比著她的那份兒,黃氏也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哪知道老太太沒了,她得服孝,黃氏又病了,親事又耽擱下來,她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番見著明沅,看她年紀比自個兒小,分派事兒卻有條理,她不過才來了半天的功夫,底下的下人都傳開了,說英少爺沒過門的妻子是個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