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腳已經邁過了閻王殿了,想著這一位跟成王還連著親,又有程家趙家來說項,便是太平年景裡,這些個小錢,上頭也是不查的,為官一任,不撈個萬兒八千的,說出去也沒人信,又不似薛家,那是落到米口袋裡恨不得搬空了去,收出來兩三萬兩,都叫這些人自家分了,回去便報說確是乾淨,人又快死了,連帳本都交出來了,再沒什麼好審的。破財消災,顏連章又悄摸把地契拿出來:&ldo;這些個是我在江州置下的,京裡就是一筆爛帳扯不乾淨,原就是寫著你的名兒,便查出來也有轉寰。&rdo;他這番倒是信了妻子了,把官哥兒那一筆全拿了出來,紀氏再不曾想,他在任三年,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攢下十萬來,這些個銀子就不過帳?她這話一問出口,顏連章就笑:&ldo;有個死鬼擔著,我還覺得小心太過了些,早知道該再多收一倍。&rdo;薛平望是個萬事不過數的人,當著官倒把為商時那一丁點兒算計都給扔了,錢來的多來的快,自家也不知道有多少,查出來四五十萬兩,裡頭有一半兒是虛數,他自家竟還不知覺,真是仗著女兒生了個皇孫,還當自家腦袋也成了銅澆鐵鑄的。紀氏把這些銀子仔細收起來,心裡頭惴惴不安,城裡鬧得許久,錦衣衛可不是掘地三尺,這番能平安得過,又得收拾了禮去各家拜謝,談起來只說沒多少日子,紀氏先不過是託辭,等說的多了,心裡又犯起嘀咕來。人活著就是張嘴一口氣,話說的多了可不就一語成讖,她先是忐忑,跟著倒說的更多了,家裡這番禍事,且不知道能不能真個躲過去,三年撈上十萬又如何,補進去的還不止這點錢,若是安安心心當官兒,不想著巴結太子,怎麼會到今天差點兒把自個兒餓死的地步。顏連章這一病,眼看著外頭生財的路就斷了,再說到要死了,程家倒不如何,鄭夫人頭一個跳了起來,媳婦孃家得力了她心裡頭不襯意,這會兒眼看著要倒了,她越發不如意起來,眼看著明潼往孃家跑了幾回,她也不再繞彎罵人了,乾脆就道:&ldo;哪有出嫁的女兒見天兒的往孃家跑的。&rdo;明潼聽見這一句,挑了眉頭:&ldo;我爹重病,總要回去看看。&rdo;鄭夫人還待要說,她便又道:&ldo;家醜不好外揚,可娘也不是外人,我爹帶回來的東西,我那個叔叔可盯著呢。&rdo;鄭夫人立時換了一付顏色,想著明潼是顏連章疼愛的女兒,紀氏又是她親孃,說不得還能分得些,這錢還沒落袋已經叫她看作是自家的了,等人死了,她又沒了靠山,還不只能聽她的,趕緊道:&ldo;是得盡份孝心,趕緊去看,總是你孃家爹,該當的。&rdo;哪知道顏連章這病還沒裝完,京裡果然出了大事,榮憲親王到外頭踏青打獵,驚了馬從馬上翻倒下來,抬回宮去的時候,就只剩一口氣了。☆、 蜜梨汁此事一出,金陵城裡炸開了鍋,元貴妃是聖人的眼睛珠子,榮憲親王又是元貴妃的眼睛珠子,自打元貴妃懷上這一胎,聖人就把她供了起來,等生下兒子來,更了不得了,比生太子那會兒還歡喜,恨不得大赦天下。若是正宮嫡出頭一子,那也還罷了,聖人又不是沒兒子,既不長又不嫡,更不必說什麼夢熊入懷滿室紅光天生異象了,甚都沒捱上,還想著大赦,又要加開恩科,朝上朝下沒一個贊同的,就算偏心到了胳肢窩裡,也沒有為著寵妃生個兒子就開恩科的道理。聖人也不是真個昏了頭,話是說出去了,等著潮水一樣的摺子送上來,他又把這事兒按了下去,只把鹽邑給了小兒子當封地,這事兒朝臣也管不了了。落地不到三日就封了親王,給定的還是兩個字的封號,元貴妃原就聖寵已極,再生下兒子來,連皇后太后都要避她的鋒芒。等著滿月的時候又給兒子加了頭銜,週歲的時候再加一次,這麼個兒子,長到如今,身上的封號職位都掛了十七八個。先不過是大家哄著皇帝玩兒,哪知道他還玩上了癮,只一個毛孩子,走都不會就掛了大將軍印,就因著元貴妃說她的兒子得是大將軍侯,又不領兵又不打仗,哄著女人孩子玩,也不過一年多給些錢糧,本來給元貴妃的就不少,朝臣一氣兒充聾作啞,荒唐就荒唐些,只不拿大事當兒戲便罷。這番出了事,人才抬進宮門口,跟著去的就已經知道自家活不長了,等御醫診治了,說是內臟未破,只斷了腿骨,才剛鬆一口氣,就全叫投到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