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初見,便想著先美色後財帛,再不成想座中還有個倒了葡萄架子的,連侍女倒酒,都恨不得離開三丈遠去,還大倒苦水:&ldo;我家那個可悍得很,那藤條都打斷十來根了。&rdo;看他模樣周正,再想不著是個怕老婆的,吃著酒還不住去看天色,推了又推,不輪這個公子爺說甚,都扯開老遠,再問就倒苦水,說天色太晚回去又要吃教訓。紀舜英索性跟著他一道告辭出來,王府如何制式的,也有制可循,世子府裡既住著人,這一個便沒那麼容易上位,同他攀扯,還不如當好了差事。沈同知出得門邊走上一條街,便又換了一付模樣,抬了袖子聞一聞,自家先打了個噴嚏,摸了肚皮道:&ldo;這樣貴的宴,倒沒吃上三兩口,來的時候瞧見街口有賣烤兔子ròu丁的,買些墊個肚子。&rdo;才剛是他用計出脫,紀舜英便跟著去了,哪知道他是真去吃烤ròu丁的,拿竹籤兒串了,吃了十來串,這才摸著肚子說飽了,又叫店家把烤好的裝在油紙袋子裡頭:&ldo;內人愛吃這個,非得撒了辣子不可,再給我多包一包辣粉。&rdo;紀舜英不獨買了兔子ròu丁,看著有梨乾梨條西京煎雪梨,俱都買了些個,西川的ru糖蜜煎雕花,拎得五六包兒,見沈同知打量他,笑一回:&ldo;內子愛吃口甜的。&rdo;沈同知哈哈一笑,倒比剛才還更親近些,彼此通了住址,打聽得他住在湖廣會館,紀舜英說定了明兒上門拜訪,兩個約定一齊拜會上峰知府,這才各自回去。才一進門明沅就奇道:&ldo;怎的沒酒味,倒有一股子果炭味兒。&rdo;只當他不酩酊也得迷糊著叫人扶進來,哪知道他神色清明,身上也沒酒氣,接了東西一看,烤ròu的油透過油紙。拆開來還是ròu的,拿竹籤子cha著送進嘴裡,紀舜英便把沈同知怕老婆的話說了一回,那位公子爺,臉都綠了。明沅含了顆ru糖正吃著,一聽這話笑的把糖都吐了出來,揉了肚子緩過來才道:&ldo;照這樣說,來接人的倒不是這一位了。&rdo;看這模樣要是真接了人,還不得賣個人情,這番卻提都未提:&ldo;那一位還住在世子府裡頭,怎麼竟名份不定?&rdo;先世子的世子妃帶著兒子還住在世子府,要他們搬出來,也不是易事,明沅說得這句轉了眼珠兒,衝著紀舜英動動手指頭:&ldo;你從實招來,那舞姬是不是真個膚白貌美?&rdo;紀舜英張口就咬了餌:&ldo;我再沒見著比你好的。&rdo;☆、 炸桃瓤既是借居,就沒有長待著不走的道理,明洛幫著辦的宅子就在一條街上,紀舜英往湖廣會館拜會沈同知,明洛就帶著明沅去新置下的宅子。這幾步路的功夫,也不必叫車坐轎的,乾脆戴了幃帽兒自家走了去,連門房灑掃都尋好了,見是主家來了,趕緊開啟門:&ldo;日日清掃的,就盼著人來呢。&rdo;開了大門是照壁,左右各有乾坤,左邊是停轎臺,右邊分了兩條道,一道直的往裡走就是正堂,待客的所在,一道蜿蜒直通後花園。這兒原來這裡住著個四品,家裡還養著轎伕車伕,這些個便不是買來的,而是僱來的,主家一走,他們也還得謀營生,既是做慣的了,便叫中人說上些好話,還想留著在這兒討生活。明沅抬眼先打量一回,裡頭倒是開闊,不如金陵屋子精巧,卻投了她的眼,就是要這樣疏朗開闊才好,明洛側了臉看她:&ldo;我一看這兒,就知道必是你愛的。&rdo;不論是紀家還是顏家,屋子能繁複的就是簡約,飛花罩門上還要雕上十七八樣的花,上房越加的富麗,門下木雕的官福壽,頂上挑的樑還要盤花。紀老太太住的屋子裡,光鏤花門上就雕了百來只蝙蝠,名字就叫百蝠廳,後頭還有一幢百蝠樓,說是造房子的時候,光是這些個蝙蝠就雕了三個月。明洛知道明沅的性子,光看她屋裡要的那些傢俱就知道了,原是當她不好開口要好的,後來才知她就是這麼個性子,橫平堅直的椅子,後頭襯上大理石山水屏,再沒旁的花哨,張姨娘還說過她小心,別看跟著太太了,萬事都不敢掐尖爭先的。&ldo;裡頭東西也是全的,你看看有甚個要添減,我才來的時候樣樣都要自家辦,倒有幾家相熟的木匠,你但凡要添什麼,開了口就是。&rdo;明洛帶她走了一圈,倒有些累了,往羅圈椅裡頭一坐,就有小丫頭上了茶來。原來這家子的奴婢俱是熟手了,縱不帶著走的,賣出來也比旁的價高,再不差買主,明洛看著留了些,這會兒便有現成的茶湯吃,還殷勤問得一聲:&ldo;可要往外頭買些甜水兒給太太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