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請了官媒人往顏家去提親，陳家還當他是要求娶明漪的，急著讓官媒人上門，陳閣老夫人還特意請了紀氏過門飲茶，當天就說要換庚貼，紀氏啼笑皆非，又不好說另有其人，只得含混應承，這位吳大人卻是來求娶明潼的。才剛過了年，鄭家的事且還沒消散下去，明潼合離了，光是嫁妝抬回來這一路就惹了多少人去看，梅氏為著這個，特意到紀氏房裡勸一回，明漪就在後頭聽著，告訴明沅說紀氏少有這樣冷冰冰說話時候。&ldo;太太生了好大的氣，我也生氣，大伯孃怎麼不替三姐姐想想，這樣的髒水澆在身上，又受這種委屈，怎麼再過日子，就該這麼回來，咱們又沒錯，作甚倒要悄沒聲的，我看太太，恨不得打鑼。&rdo;明漪一雙玉手自暖筒裡伸出來，折了一枝紅梅，拿指尖去碰花蕊上結的冰霜。明沅搓搓她的手：&ldo;仔細凍傷了。&rdo;側臉去看站在不遠處的紀氏跟明潼，笑問：&ldo;那個人來了幾回了？&rdo;新上任的都指揮使求娶顏家合離回家的女兒，是鄭家之後又一樁新聞，鄭夫人叫氣死了，喪事卻無人能支應，還是竹桃兒接過手去，又要照看生病的鄭衍又要把鄭夫的喪事辦的漂亮，府裡無人能管，明潼走的時候甩了手，她接過去，倒辦了個囫圇。楊婆子熬不過刑早就死在獄中，楊惜惜定的秋後問斬，毒害親子，嫁禍主母，憑這兩條，便是大赦，也赦不了她。那個跟她通姦的擔柴人，去服苦役，鄭家養活的那個眕哥兒，倒無人管了，也不是無管，明潼不幹自事不開口，鄭衍倒是說要摔死，不摔死那就溺死，總歸活不成，還是竹桃兒，抱了他嘆一聲：&ldo;先把他放到莊頭上養著，往後侯爺身上好了，再說罷。&rdo;送到鄉下，活了一命，可能活多久，只看鄭衍甚時候想起來，律法無罪，可這個孩子便是恥ru，鄭衍哪裡肯饒了他呢？吳盟除了往顏家求親，還到莊上來，遠遠看著明潼帶慧哥兒出來，鑿了冰面露出窟窿來冰釣，堆得一排雪人守門，連慧哥兒都知道，他的先生想娶他親孃。明沅側身看過去，明潼正蹙了眉頭，紀氏面上殷切，她卻搖了搖頭：&ldo;母親不必說了，我答應了的，不會再嫁了。&rdo;紀氏一怔，女兒青春正好，這麼守著不嫁，跟守活寡有甚個分別，拉了她的手勸她：&ldo;你這樣且不是在剜我的心，這一個模樣人品再挑不出差錯來，雖則，雖則傷了腿，可騎著馬也瞧不出來，他既開了口想娶你，上頭必是應了的。&rdo;紀氏疑心吳盟就是往明潼枕邊放絹人的那個，卻不能挑明瞭說，明潼說到答應了，她還想著怕是答應了前頭那個，說不得那人竟是結過親的，她扭了臉去，眼圈一紅：&ldo;你要不想嫁，就不嫁，往後這許多姐妹兄弟，又還有慧哥兒在，要想出去，就往穗州找你二姐姐去。&rdo;明潼咬住下唇，這才沒落下淚來：&ldo;娘放心罷，壞的都過去，好的自然就來了。&rdo;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經了冬天顏連章就要回來了，知道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想結親，已然來了幾封信，再想不到女兒還能有這一番造化，直讓妻子勸了她，此時風光大嫁，才能真出一口惡氣。明潼既在坤寧宮裡說了，便是真打算這麼做的，吳盟天天騎了馬來，她心裡掛著他的腿，聽說是跛了，他原來靈貓一樣機變，壞了腿腳是遇上了甚事？想問的，卻不敢問，怕一問就更止不住心思，乾脆閉了門，整個冬天都不再出去，圍爐扔裘，教慧哥兒習字，等開了年就送他入宮伴讀去。二月裡破冰時，宮裡賜了東西下來，一隻沉沉的紫檀木箱子，自明潼合離之後，既非侯爺夫人，連進宮請安都沒了身份，更不必說賞賜了。箱蓋兒一大開，滿屋子的珠光，幾個長年跟了她的丫頭捂了嘴兒差點叫出來，滿滿鑲珠的鳳冠，底下壓著一層層的真紅嫁衣，明潼立住了不動，丫頭們先歡喜起來，小篆還捂了臉哭起來，一面哭又一面笑：&ldo;姑娘看看，這是……這是宮裡頭允了。&rdo;不管是聖人答應了，還是明蓁答應了，能賞下嫁衣來，便是點了頭，明潼伸手出去，半晌才摸到箱中的衣裳，緞子織金鑲銀，滿繡的龍鳳，一對兒繡鞋上頭都繡了鳳凰，鳳凰的眼睛是拿紅寶嵌上去的。比她第一回穿的嫁衣，還更精緻些，上輩子沒能穿上紅嫁衣，這輩子，倒得了兩件，她喉嚨口一聲兒都發不出來，這時節也還是不哭，淚珠在眼眶裡滾了一圈：&ldo;他人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