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撓了撓後腦勺,心下尋思“我不會仙道正法,照樣把仙人打得落花流水,由此可見,不煉正法也沒什麼。”細想這理由講不通,自己身為玄門師尊,不通正法如何使得?難道日後教弟子們煉妖術?劍仙門的劍術可根據神木法訣揣摩,其餘八門都是門外漢,莫不成如玉銀童所說,兼顧各門方可授徒,師尊大位不能給他,請他來玄門當教師似乎可行……
剛冒出這怪念頭,桃夭夭撇嘴苦笑。一敲腦門,拋開雜念,提起精神繼續參詳。眼裡是歸藏卦爻,腦子裡卻飄現連山易卦圖,彎彎曲曲爻線勾纏,分也分不清,心裡煩躁似火燒,忽而想起“道法自然!道法自然!自然宮外懸掛的玄門口號,我怎地給忘記了?”
當即放鬆心情,順其自然,管他是連山易還是歸藏易,眼裡所見心中所思,天馬行空再無拘束。條理因果已不重要,心思混混沌沌的一片模糊。誰知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這狀態正符合“昏昏悶悶,嬰兒未孩;恍兮惚兮,惟道是從”的玄門要訣。漸漸的,連山歸藏爻線象變活了,在思維裡彈縮跳躍,若隱若現。猛然桃夭夭打個顫,靈感如泉湧,悟到了箇中旨趣。
回憶前番勾蒙王子的講解,連山易是遠古聖人“立山承天”取得的。開頭的卦象,紅日從山頂升起;結尾的卦象,日頭落入山底,始終以天日為軸心。若此太陽行於天,天光生萬物,萬物生靈性。所以天山仙宗崇尚“天道”(乾道),煉性不煉氣,法成可通靈萬物。至於太陽落山後萬物又怎樣運作?連山易所示較為簡略,歸藏易卻專攻其詳,指出太陽雖沒有了,但陽氣(天氣)歸入地藏,乃是萬物轉變生滅真正的原動力。陽氣藏於土地,萬物立地而生,伏地而亡,因此崑崙派崇尚“地道”(坤道),修道以煉氣為本,道成可使萬法。天山通靈萬物,崑崙氣運萬法,兩派宗旨不同,皆因連山和歸藏各有側重。
桃夭夭領悟到這層,禁不住道:“崑崙仙法博大精深,武玄英倒不是瞎吹牛皮。”
手撫歸藏卦圖,又有了新的感想:圖中詳記諸多馭使萬物的方法,那麼這些方法由誰來運用?聯絡“育動漁,育殺畜”等象,“漁畜”是人類活動,設法馭物的不正是人類麼?遍觀諸圖莫不含此意,只是隱而不宣,暗喻“天地人”三者和睦共生。類比連山易只彰天地,絲毫未顯人類,乃是把人類視作萬物中的一分子,並無任何特殊的地位。連山易不立人道,故稱“天地無人(仁)”,其實是將人類歸入天地萬物,平等無差別的愛惜。翅鱗族偏執瘦幸,只當“天地無人”是指滅掉人類,實與天山仙宗的法義相去甚遠。
再想到時代上的區分:連山易得自遠古,人類尚處野生,一切順乎自然,通靈感天是最主要的能力;歸藏易形成略晚,那時人類已發明漁耕,初顯駕控萬物的特徵,卦圖就著重描繪可驅動萬物的“氣”。時間再往後推,人類能力越大,“人道”愈漸彰顯。到了周易出現,“人道”已和“天道,地道”並齊而論,人的地位超離萬物,“天地間,人為貴”的理念也逐步深入道家,煉氣煉丹以保人身長存,成為道家主流,甚至妖類都以修成人身為榮。與此相應的,天山仙宗淡出世間,崑崙仙宗名跡漸隱,世上剩下峨嵋派開山傳法,七道宗門庭興旺。這趨勢隨從人道興起,也符合易理變遷。連山,歸藏,易經,孰為至高真理?仙道各派孰興孰廢,誰的法理正統,實則無須比判,只不過是天地物理不同階段的體現而已。
桃夭夭追古憶今,神思久久徜徉,暗想“師尊說仙宗修的是出世法,而今看來中間尚有差別,天山仙宗出離人世最遠,崑崙次之,蓬萊派還沒見識過,想必也有出世的獨特學問。倒是我們峨嵋派兼收各家,秉持仁道,在俗世和仙界之間剷除邪魔。”心有所得,失笑道:“看幾眼弄清這麼多道理,這圖好生奇妙!帶回去跟靈兒細細鑽研,定可增補玄門道法。哈,崑崙仙客武玄英刻石紀功,不曾想便宜了峨嵋派的後生小子……”忽覺卦圖光線轉強,恍似凸出壁面,回望雲藹黑沉,卻是天將入夜,襯托的圖字分外明亮了。
桃夭夭道:“時候不早,救出夜兄弟要緊。”開啟地藏眼,將六十四幅卦圖印入腦海,隨即手捏避水咒,分開波浪跳入海中。
那避水咒是水族妖術,隔絕水浸分減水壓,妖力越強潛的越深。桃夭夭法力使足,追星逐月般下潛百萬丈,反覺壓力漸輕,距海底十里處竟沒水了。碧幽幽青氣蒸浮,連作雲層托起海水,儼然構成幅員遼闊的海下天地。仰望藍光泛漪,大海高懸頭頂,奇異神秘的景觀裡,籠罩著令人心悸的銀靄。
桃夭夭收法落腳,只見地表皸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