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而出的日頭,神韻飛揚,令人驚豔無比。她卻又嫣然一笑,梨窩莞爾,充滿著少女揚眉吐氣般的清新與稚氣。那是多麼久違的神情呀!只是,他也知道她這一笑,不是短暫的別離,而是永遠的告別。一想到這一點,他的心頓時洶湧奔突了起來。
卻說裴玄靜與蘇幕二女跟著領路烏鴉一路南行,出了啟夏門,來到一片樹林。烏鴉停在前面的一棵樹上,“嘎嘎”叫了兩聲,彷彿告知它已經完成了使命,然後拍拍翅膀飛走了。
此時天已經大亮,裴玄靜一眼便望見前面躺著兩個人,均穿著綠色的衣服,不由得心中一緊,急忙朝前趕去。只見地上赫然躺著綠翹和陳韙,二人各自穿著魚玄機和李億的壽衣,互相摟抱在一起,面色如生,卻是已然死去。
蘇幕嚇得一聲尖叫,轉過頭去,躲到一旁,不敢再看。裴玄靜便讓她去找人通知京兆尹,自己小心翼翼地取出陳韙身下壓著的包袱開啟,只見金光燦然,盡是珠寶。有一方玉鎮紙,正是昆叔所描述的溫府失竊的那方。又發現了那隻被磨掉了“玉兒”兩個字的假九鸞釵。財物裡面還混有一方亮閃閃的銀印,拿起來一看,正是大將軍張直方的官印,不由得愣住。她早已經聽蘇幕提及銀菩薩失竊當晚張直方的可疑之處,卻難以想通為何他的官印在此。又見到陳韙的腰後好像有甚麼東西,輕輕撥了一下,取出了一根短木棒。一時間不由得怔住,原來陳韙就是飛天大盜,也就是當晚與她在咸宜觀後院交手的黑衣人。一切的謎題都迎刃而解。
她面對兩具屍體,出神了許久,心中只覺得一片空蕩蕩的難受,以致後來京兆尹溫璋率人趕到時,她都沒有覺察到。只是發現李近仁也跟隨在溫璋身後時,略微有些詫異。
溫璋一見裴玄靜,分外客氣地道:“娘子在此地太好了。如今水落石出,案情真相大白,便請娘子從來到尾為我們講述一番吧。”
裴玄靜點了點頭,緩緩道:“最初的起因,是咸宜觀侍女綠翹託李近仁帶了一個木盒給李億妻子裴氏。裴氏經常光臨李近仁的綢緞店鋪,那一天,裴氏來到店裡,李近仁將木盒交給了裴氏。裴氏當場開啟來看,原來是稀世珍寶九鸞釵。她喜不自勝,當即戴在頭上,卻不知道釵上的美人醉毒藥正在慢慢侵蝕她的生命。不過李近仁對這一切並不知情,到後來他聽到裴氏中毒而死時,他才想到他轉手的那支釵就是毒藥。”
眾人一齊瞧向李近仁,卻見他以一種奇怪悲愴的目光看著裴玄靜。
裴玄靜續道:“李億發現妻子是中毒死後,沒有報官,而是直接趕到鄠縣來找九鸞釵的主人——溫庭筠算賬,他在屋樑上做了手腳,最終以美人醉毒殺了溫庭筠。從李億下毒到溫庭筠死的期間,飛天大盜陳韙光臨溫府,偷走了一方玉鎮紙;而與李億容貌酷似的左名場光臨溫府,冒充李億,盜走了藏在書房中的假九鸞釵,又因醉酒在京師兜售九鸞釵,結果轉身就被飛天大盜陳韙盯上。陳韙用美人醉毒殺左名場後,將其埋在郊外樹下,本來是滴水不漏,卻被一隻想要報恩的烏鴉壞了好事……”
她說到這裡時,溫璋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大概對烏鴉訴冤一案的處置極為滿意。
裴玄靜道:“之後,因為風聲越來越緊,陳韙準備離開長安,他將盜取的財物埋在了咸宜觀的後院中。不巧的是,那晚大雪,坊正王文木剛好在咸宜觀外牆上刷字,準備陷害咸宜觀,不料剛好遇到了陳韙,於是被陳韙殺人滅口。第二天,也就是前天晚上,陳韙先將一瓶美人醉藏在韋保衡書房的香爐中,然後施展出飛簷走壁的功夫,趕到京兆府投書,揭發韋保衡科場作弊。再然後,他來到咸宜觀,準備挖出贓物跑路。正當他要下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甚麼,於是他去找綠翹商議。剛好當晚綠翹不在房中,被我撞見,與他交手……”
溫璋突然插口道:“可就在同一時間,飛天大盜盜取了太平坊尚書左丞裴坦的財物……”
裴玄靜此時方得知此事,不由得驚愕萬分,思忖片刻,才道:“這是另一個人在模仿飛天大盜作案,可以稍後再談。”又續道,“雖然最後被陳韙跑了,但我們意外發現了贓物。案情經過就是這樣。”
溫璋點點頭,指著綠翹和陳韙的屍體:“那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又是誰殺的?”裴玄靜嘆了口氣,道:“他們是自殺。他們身上的碧蘿衣,裡面淬有美人醉的劇毒。”當下說了碧蘿衣的故事。
溫璋道:“不錯,不錯,一切謎題都揭開了。不過——有兩點不對。第一、綠翹和陳韙不是自殺,而是魚玄機謀殺的;第二、綠翹並不是毒殺裴氏的兇手,真正的兇手是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