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立在那裡沒有動彈,舒婉儀身子泛冷,呼吸急促,牙齒深深的齧入下唇之內,她有生以來所沒有遭受過的冷落和輕侮,全在這短短的逃亡日子裡嚐盡了,嘗透了……關孤心裡太息著,緩緩的道:“早點回車上睡吧,舒姑娘,很晚了,明天一清早尚得趕路……”舒婉儀閉閉眼睛,語聲哽咽:“關孤……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令你憎厭,這麼不屑一顧?”
關孤平靜的道:“我並沒有這樣說過……或表示過。”
舒婉儀抽噎了一聲道:“你不用說,也不用表示,只由你的眼神、你的態度之間,便已露骨的宣洩出來,關孤,你好狠——”關孤苦笑著道:“不要想得太多,舒姑娘,我一向不喜歡將自己心底的情感付諸於形,這點你一定也清楚,我沒有憎厭你,更沒有鄙視你,因為我無須如此,亦沒有這種必要,在眼前的艱苦境遇中,有許多比這件事更叫人煩心的問題存在著,我哪裡會像你所猜疑的那樣斤斤計較於對你的態度?這豈不顯得我太幼稚了?”
忍不住眼圈泛紅,舒婉儀悲傷的道:“這樣說來——我在你的心目中竟連一點令你厭煩的分量也沒有?我……我競沒在你的意識裡有絲毫使你感觸的地方?!”
關孤微微一震,驚愕的道:“舒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對令堂及你,純是站在道義上的協助,絕沒有任何其他成分摻雜;令堂與你,是我的——朋友,在患難中的知交,我無權對你們的行為有所謂置評或干預,只要你們是正當的,要怎麼做全在你們自己,同樣的,你們也無須看重於我對你們的影響如何,舒姑娘,我允諾護送你們母女到達關外,我便會豁命實踐我的諾言,因為我要貫徹一個宗旨,一個目的,一個做人的道理,如此而已,舒姑娘,你切莫使這簡單的內涵變得複雜了……”舒婉儀沉默了一會,幽幽的道:“只是這樣?”
咬咬牙,舒婉儀又道:“難道說,其中沒有感情的交流與……與緣份的牽連?”
有些怔忡,關孤低沉的道:“當然有,我對你母女的境遇很不平,由不平而伸援,這其中自是包括人與人之間情感的產生及進展,而設若無緣,我們又怎會在那種情勢之下相逢相遇又同舟共濟?可是這只是說我們有感情,有緣份,但這情感與緣份的觸發卻全力道義,舒姑娘,你現在大約明白了?”
舒婉儀顫抖著道:“好一篇大道理!”
關孤迷惑的道:“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舒婉儀吸了口氣,竭力平靜著自己:“關孤,人活在世上,當然要講求道義,崇尚禮教,但這卻要形諸於自然,融匯在日常生活之中,不該硬梆梆的端做為教條,連一點變通的餘地也沒有,這就未免矯在過正了,你要知道,道義之中也有情感的摻雜,禮教亦無非是人與人相處的關係分野而加以適當的規矩約束,並不是說為了禮教就可以抹殺人性的本能流露,為了道義便可不顧及情感和靈性的奔發了……”關孤低沉的道:“我知道。”
一摔頭,舒婉儀激動的道:“你既知道,為什麼還老是把‘道義’兩字掛在嘴上當作‘擋箭牌’?”
關孤道:“我何須要‘擋’什麼?”
一咬牙,舒婉儀道:“你在擋我!”
關孤不由愕然,他冷冷的道:“我為何要‘擋’你?”
舒婉儀忽然掩面低位了:“關孤……你……你實在太狠……才寡情……”關孤坐直了身子,急道:“不要這樣,舒姑娘,請不要這樣……”舒婉儀啜泣著道:“你卑視我……我很清楚……你卑視我失節,卑視我沒有保留住我的清白……從在‘含翠樓’地牢裡我被溫幸成糟蹋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把我看成一個人,不再把我的自尊當做一回事……你瞧不起我,厭棄我,憎惡我,認為我自甘受辱,認為我損傷了你‘果報神’的威嚴,認為我沒有一點女兒家應有的貞潔信念……關孤,你不願欠人的,無論哪一方面,你全不願欠人的,如今你臼以為欠了我的,所以你才用憎恨作為面具,掩飾你內心的不安與愧疚……她頓了頓,一咬牙,接道:“關孤,我這樣做是錯了嗎?我用這唯一可以解脫你危難的方法來幫助你是錯了嗎?你心裡難堪,莫非我就比你好受?我是以我的貞操來做交換的礙…關孤,我不須你感激,亦不須你領情,因為這樣對你的報答,仍不足償還你對我舒家母女的恩德,我只求你諒解,關孤,只求你諒解,但是,你卻連這一點小小的施捨都不肯給我……”關孤嗒然無語,默默仰首望天。
拭著淚,舒婉儀義哀哀低位著道:“就算我損傷了你的尊嚴,關孤,那也不是我有意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遭受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