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著那張虎皮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道:“阿爹,我駕車送他們到村口吧。”老者道:“也好,若有人問起,你就說張家村的王大癲癇發作,請我過去看看。”少年一直把他們送出小鎮外很遠,周曉曉在古道上和他告別。駕著驢車回首一看,濃厚的夜色中依然看見那十二三歲的少年笑著揮手,露出一口大白牙來。驢車緩緩地在幽暗的古道上走了一夜,依舊是寒冷而靜寂的暗夜,因著有人同行就顯得不再那麼寂寞。周曉曉坐在車頭,時而回頭掀開簾子張望車廂內的情況。俞行知若是醒著,總是用那雙盛滿星辰的眼眸凝望著她。周曉曉也就不自覺地笑了,她摸摸一直背在身上裝滿珍寶的包袱,想想車內傷情穩定的俞行知,感覺緊張的心情逐漸放鬆下來。她輕輕地哼著歌,看著東方漸漸泛白,朝霞的光華在大地上鋪展開來。“前方不遠就是邛城,林家的祖屋在那裡,他家在城中勢力龐大。我們可不能進城,得繞路過去,今晚上只怕還得露宿郊外。”驢車走上了官道,周曉曉看著遙遙在望的城池說道。這時身後隱隱傳來密集的馬蹄聲,周曉曉回頭一看,身後遠處道路上揚起大量煙塵,一簇人馬直追而來。這些人是衝著她們而來!周曉曉大驚,鞭策驢車急行,然而驢車怎麼比得上快馬,少頃已能隱約聽見傳來“站住!休跑!”的呼喝聲。她心中無比焦慮,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抽打驢背。這時身後的車簾掀開,伸出一隻蒼白卻骨節分明男性的手來,那手接過韁繩。在周曉曉錯愕之間,俞行知一手接過韁繩,一手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提起,把她拋過路邊的灌木叢去。周曉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順著官道邊土坡一路咕嚕咕嚕滾下坡道,摔得七暈八素。等她緩過神來,聽得一片嘈雜的人馬聲越過她的頭頂,向前而去。那些追兵或許是因為之前間隔尚遠,沒發現駕車的人中途換了一個,甚至沒有留意到半途被拋下來的她。她急忙連滾帶爬地爬上坡道,看到不遠的前方驢車翻在地上,周邊數十匹駿馬圍著打轉。周曉曉隱身在路邊的灌木叢後,悄摸摸地靠近過去。透過草木的間隙一看,那簇人馬當中捧著一人。那人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紫秀團雲紋肩袍,一雙吊梢眉,眼下兩團烏青,耳後簪花一朵。正是林家行二的林秉直。周曉曉一看到他,整個人如墜冰窟,在周杜鵑這副身體的記憶裡,這個林府二公子是一位□□擄掠,無惡不做的惡霸,他不僅男女通吃,而且性格扭曲,手段殘酷,每年被他虐待折磨至死的少年少女不知何幾。此刻他正得意洋洋地看著隨從將俞行知捆翻在地。周曉曉趴在樹叢後,一動不敢動,她既害怕得全身顫抖又揪心得難受。卻見那對李家屯的醫生父子,被反剪著雙手,從人群中推出跪在地上,林秉直來到那少年身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雁翎刀,譁得一聲洞穿了少年的身體。那昨日還笑著揮手的鄉間少年,哼了一聲倒在地上,掙得幾下,不再動彈。周曉曉猛得一下捂住了自己嘴巴,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衝上腦門,她死死控制住自己,才沒有叫出聲來。那老醫生撲在兒子身上,失聲痛哭,破口大罵:“畜生!恁得如此狠毒!你說尋到此人,便饒我和我兒性命,我已昧著良心引你等前來。誰料你這天殺的惡魔,竟害我兒性命!”話未說完,只聽刀韌破風一響,老者的脖頸處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鮮血噴薄而出,他欲再罵,卻只能從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響。最終倒在了兒子的屍身上。那林秉直饒有興趣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兩具身體,滿不在乎地說了聲走。一眾從人將俞行知攜上馬背,向著邛城的方向揚長而去。等人群走遠,周曉曉從樹叢後慢慢爬了出來。她扶起還有一口氣的老醫生。那老者看見是她,眼中垂淚,嘶啞著說了一句:“對……對不住。我也是沒奈何,他們發現你二人的痕跡,用娃子的性命威脅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也許極致的憤怒,會讓人出離了恐懼,周曉曉周身的顫抖漸漸停了,她甚至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鎮定了下來。她從破敗的車箱裡找了塊布料,蓋住醫生父子倆的屍身。“你父子二人,因我無辜受累,還請一路走好。這個仇,就由我來報。”她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將車廂內能用的藥品物資打一個包袱背在背上,發足向邛城一路奔去。進了城內,依靠這副身體幼時在林府生活的記憶,周曉曉很快找到林府所在地,繞著圍牆細細勘查一番。此刻若有人,會看見林府圍牆外一角的竹林中。一個少女蹲在沙地上用一根竹枝正勾勒著一份地圖,她心中彷彿默默推演著什麼,用那一條細枝在沙地上輕輕點頓。執枝的少女雖年幼,卻散發出一股和年紀不相符的森冷氣勢,她冷冷的目光時而看向前方,似乎能穿透圍牆,進入那深深庭院。隨後她站起身來,踩滅沙圖,折回城中購買所需物料。是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