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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那時,“政治犯”在特務看守所吃不飽,睡不好,受盡了折磨。後來這些人都被我們殺害了。現在我受到共產黨如此的照顧,越發顯得自己從前的卑鄙和殘忍。

我在屋裡反覆思索,我應該幹些什麼呢?政府這幾天對我照顧得很周到,自己不能無動於衷,裝聾作啞,應該有所表示。正在這個時候肖幹部來到我這屋子。我求他給我買200張稿紙,一支木杆鋼筆,一瓶藍墨水,晚上他給我買來了。我問他:“我想寫點材料,不知有人看沒有?”

“有人看,你寫吧!”

第二天早飯後,我開始寫第一個題目,取名:國特內幕。包括中統與軍統,把中統的特務機關的一切材料,盡我所知,寫了一個大概;第二部分寫軍統,寫沿革,人事,活動,組織及經費等。每天上午寫六七頁,午後寫兩三頁。不斷有人來取材料,有一次只寫了三頁也拿走了。我知道這些材料有人看,於是我更細心地寫了。這部分材料寫了十多天,共寫了一百多頁。

快要過新年了,我在屋裡想,平津快解放了,北平特務組織應該檢舉。第二天早上我對看守說:“我要和政府人員談話。”他說可以。吃完早飯就把我提去了。我希望與高一級的幹部談話。在態度上高階幹部的修養要好一些,不至於那樣盛氣凌人,一開口就是“你們……”

我跟著看守到了前面辦公大樓,一個高個子戴眼鏡的人坐在沙發上,他叫我坐在他對面,我問他:“看報紙,北平與天津快要解放了?”

“對呀,快要解放了,形勢發展得很快,你要努力爭取呀!”

我原來的意思是,如果幹部對我的態度好一點,我就談北平的特務組織,如果態度很嚴肅,又驕矜自恃,好了,我就不談這個問題。順便要求買幾本馬列主義書籍。這位幹部的態度還不錯,我就說了:“現在平津還沒有解放,我想把這兩個地方的特務潛伏組織寫一下,以備解放後,好逮捕。”

“那好,你馬上寫!用電報的方式寫這份材料,材料寫好我們用電報拍走!”

我馬上回到監房寫這份材料,我檢舉了軍統局在北平印製解放區偽幣的金城印刷局;又檢舉了西四牌樓路西龍井和點心鋪與特務嶽梓宇的關係;北平站另一個潛伏地點在板橋衚衕十一號;檢舉天津秘密組組長於書紳,他在日租界勝得裡,利用一個飯館子作掩護潛伏等。

不知哪一天晚上9點鐘,我剛要睡下,一個姓於的看守,把我的門驟然開啟:“姓關的出來!”

聽這語氣很厲害,我穿上大衣跟他出了屋子。我忽然一想,9點鐘,不錯,我殺你們的人,也在夜裡9點鐘。不用說這個時候提我,是要殺我!好了,我回頭看了他一下,他手中沒有武器,不會在後面給我一下子。

出了小紅樓又上了辦公大樓,進了一個小屋。一個沒有見過的幹部坐在那兒,他很慢地問:“你們督察處有沒有佈置在長春的潛伏組織?”

我一邊回答他的話一邊巡視屋內的一切,看看有沒有刑具:過電的東西,灌涼水的板凳……都沒有。桌上只有一部自動電話。我心中平靜了。大概有人說督察處在解放前有潛伏的部署,我說沒有。我建議:“再找董順球問問,他是當時的情報科科長。”

不一會就回來了,這又是一場虛驚。昨天夜裡做夢,夢見政府派人抓我,我藏在一家老百姓的天棚上,被政府人員發現,把我從天棚上往下拉,我怕掉下來,便驚醒了。

下午,李寓春被捕到這裡,他戴了一副腳鐐,穿一件大黑布棉袍,自己在一個小黑屋。那屋沒有窗戶,只有一個門,是重禁閉室。與我是鄰居,在我監號的裡邊。他一咳嗽,我與王煥斌都聽見了。他要求看報,看守所給了他一張《長春新報》。他在門口看,屋內沒有光線。他拿著報紙唸了起來。這是給我們聽呢!於是王煥斌問我:“雄飛(李寓春的號)兄來了嗎?”

我說:“來了,我方才看見了,腳上戴著東西呢。”

過了一天,張看守長又把李寓春調到尚傳道的隔壁,一個很小的屋子。不一會兒,出了事,看守的戰士說李寓春把被子撕了,企圖不軌!這下子麻煩了,張看守長把被子拿走,把李寓春吊在小屋子的門上。怎樣的吊法我不能出去看,只聽李寓春的腳鐐子在空中亂響,顯然兩腳不是站在地上,並且李寓春用哀告的聲音說:“看守長,我再也不敢了,饒恕我吧!……唉喲!受不了,唉喲……”

小樓上的犯人都聽見了,我心裡非常難過。我們失敗了,落到人家手裡,給上什麼刑也得忍受。其實這樣用刑還不如打一槍痛快,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