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士兵突然插話:“(周翻譯)別怕,槍裡還有兩顆子彈!”
周和我靜靜的互視著,我們都不知道此刻小士兵說這話的含意。
周的眼神裡沒有任何色彩,見我的表情一樣,便毅然扭頭走到床前,把狙擊槍極為鄭重的交給了小士兵。
小士兵將槍擁入懷中,把完好的半邊臉緊貼在槍身上,喃喃的說著什麼,像擁抱著嬰兒那樣幸福地哭泣著,清清的淚水滴落在槍身。
小士兵用破碎的衣角仔仔細細地擦試著槍身。
小士兵極熟練地檢查著槍械,然而他輕聲地嘆了口氣。他為什麼要嘆氣?難道是槍械損壞或是缺失零件?
小士兵拉著槍栓,檢查槍膛中的子彈。
小士兵最後把槍舉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先衝著我,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後,輕而又瞄向周並久久地在他身上停留,他顯然極為虛弱,以至於槍口抖動的很厲害,我和周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清脆的槍聲響起。
但小士兵沒有開槍,他用槍對準著我們的頭部或許是在用槍瞄鏡仔細的觀看我和周的模樣,我看見周的衣服後背全都溼透。
小士兵和中的槍緩緩的垂下,他似乎在冷冷的笑著蔑視著我和周。
小士兵依舊擁槍入懷,這時,我慢慢取出喇叭,鄭重地將它放在床上。小士兵拿起小喇叭默默的看了很久,只輕放在嘴邊,但他終究沒有吹響小喇叭,是他不願意吹響還是已沒了氣力去吹響?他的動作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捧著心愛之物激動不已,泣不成聲。
“現在,我把屬於你的東西歸還給你。”我說:(周翻譯)“我們原本應該是朋友,但這該死的戰爭使我們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彼此相互殘殺,這是人類的悲哀啊,幸好,上帝保佑,你最終還是平安無事,這樣,我的良心再不會受到遣責了!”
“我們會是朋友?”小士兵虛弱地喊著,“我絕對不會與侵略者成為朋友!”
“親愛的小馬,你錯了!”我糾正說:“是你們中國人無緣無故的侵入朝鮮並攻擊我們為朝鮮半島和平而戰的聯合國軍……”
周此刻是最忙碌的人,他忙不迭地為我們兩邊作著精確適當的翻譯。
“呸!”小士兵顯得極為憤怒,緊繃的身子離開依靠著的牆壁,微抬起的右手激動而顫抖地指點著我說:“真是無恥!你們明明是侵略者卻還要冠冕堂皇地說自己是和平使者!朝鮮的內戰是朝鮮人民自己的事,用得著你們美國橫加干涉嗎?你們的入侵使朝鮮人民進入了戰爭的災難中!千萬的朝鮮人現在背井離鄉,流離失所,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帶來的和平嗎?!”
“我們中國人為什麼要幫助朝鮮人民抗擊你們美國人的入侵?是因為我們了是受害者!朝鮮內戰剛一爆發,你們的第七艦隊就以所謂的保護侵佔了我們中國的領土臺灣!……”
“不,”我辨解。“我們並未侵佔臺灣,我們政府是在保護臺灣的國民黨政府……”
“我們中國的領土為什麼要由你們美國來保護呢?”小士兵激昂地說著,黑亮的眼睛裡迸射出憤怒的光芒“按你們的邏輯來說,如果墨西哥爆發內戰,那我們中國就可以派出軍艦隔離並保護你們的夏威夷群島?”
“你們侵略我國的領土,卻不准我們抗擊,把為我國國家安全而出兵朝鮮的志願部隊說成是侵略者,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朝鮮與我國隔江相望,世代為友好鄰邦,但你們美軍肆無忌憚地將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嚴重地威脅我國的安全,唇亡齒寒!所以我們必須將你們消滅在朝鮮半島。……”
我對“唇寒齒亡”不知是什麼意思,周解釋說:如果你的嘴唇被炸彈皮削去,那麼失去屏障保護而露在外面的牙齒感到無比的寒冷,周的解釋令我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了小士兵所說的含意了。
但我仍辯解說:“不,小馬,我們是在聯合國的授權下合法地干涉韓戰!”
小士兵立刻反駁:“聯合國在哪裡?是在你們美國境內還需要在我們中國境內?你們挾天子以令諸候,操縱和把持聯合國以達到自己的不可告人的險惡用心!”
“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我被迫打斷,一方面是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反駁咄咄逼人的小士兵,另一方面擔心這樣無休止的火藥味十足的爭吵會破壞掉這短暫而友好的氣氛。
“親家的小馬,能否告訴我們,你是怎樣存活下去的?”我的眼前浮現出了清冷的死光下,周高舉著堅石惡狠狠地砸向靜靜哭泣的小士兵……我似乎又看見小士兵的身軀被炮火的氣浪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