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那個禮盒。
付季捂著腦袋還在納悶,卻不想,付老爹“哎!”了一聲,將禮盒子悶悶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數落道:“娃兒,咱家是本份人家,你師父養活你不容易,咱可不做這事情,你才過了幾天白飯日子,大好的光景,可不敢自己曬白(丟了)了啊!”
付季眨巴下眼睛,看看那禮盒,一伸手他將盒蓋開啟,呦!好傢伙!誰這麼大方?一下子他也呆了,那裡面齊刷刷的擺了三排金錠,取出一個掂掂,卻有一兩一個只多不少,數一數,一排十個,這裡足足有三十金呢。
雖如今流通的大多是銅錢兒,可是金子就是金子,像這等顏色的足金爺著實少見,也怪不得家裡長輩嚇了一跳了。老人家這輩子在鄉下,怕是都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付家如今不窮,卻也沒有金錠模子,這麼奢侈的擺三排,這……這可都是實心兒的金子呢。
付季翻動一下金錠,在下面尋出帖子一看,臉色是越來越壞,那帖子上寫著一首賀祿詞,詞下的名諱卻是在如今該在青州管丁民的李永吉,李修之的名諱。
旁人不知,李修之的底子,付季是再清楚不過了。他不過是山陽郡羅縣鄉紳家的兒子,來京趕考落第,最後混的飯都吃不起了,若不是老師提攜,如今還不知道他在哪個旮旯要飯呢,如今這才去青州沒幾日,這李修之竟然送得起金錠了?
家院內人聲沸騰,付季坐在一邊悶悶的不吭氣。半天后,他祖母嘮叨道:“娃,咱家如今吃的精米,喝的肉湯,也就夠了。你要是缺幾個,明兒叫他們套車,送俺們三個回去,這也出來幾年了,你莫怕他們委屈俺們,家裡如今有堂房,有良田,儘夠了……再要!咱家福氣薄,怕壓不住……”
付季見老祖母誤會,忙站起來解釋:“祖母千萬別多想,這東西孫兒本不該收,這下面有送禮的名諱,待今日豆官兒的事兒畢了,孫兒自然退回去的。”
他這般一說,屋裡的三位老人家都如蒙大赦,團團的鬆了一口氣。這麼多金子,是挺嚇人的。
一場熱鬧下來,直到入夜,付季府上的宴席方散去。待客人一去,付季忙換了衣衫,幹嚼兩把師傅家常備的茶葉去了酒氣,這才出了門。
入冬的天氣兒,上京的大道黑漆漆的,付季抱著那個禮盒,腦袋裡想著心事兒,他的車子行了一會子,有京裡巡夜的來回問了幾次,勘驗了遷丁司的牌子,這才放行。
李永吉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老師座下第一門生,他大明大膽的送來金錠,難道不怕自己捏死他?雖然李修之是個推官,可他手裡掛著青州一郡的糧錢損耗,那不成,這廝真的狗膽包天了?死一個李修之倒是無所謂,可師傅知道……正想著,那車卻停了。
“老爺,到了。”
家裡的小廝停了車轅,抱了腳踏,扶了付季下車,這一路,這盒子一直在付季懷裡捂著,就是家裡下人想接,付季都沒讓。
下了車,付季看看身後的黑沉沉的皇宮,那宮牆上的鋸齒猶如獸口大張著一般,令他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郡公府外值夜的小廝班頭見到付季,忙笑著過來問道:“呦,恭喜小爺家中貴子百祿,可……小爺哎!爺們都不在家,您……這送來了也沒人吃啊!”他以為付季送喜面來了。
付季瞪了他一眼,抱著盒子就往裡走。他來這裡,從不用通報,這府上有他的小院子,師傅在家的時候,若是跟他談事兒晚了,他也有地兒住的。其實骨子裡,付季早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那烏康的小泥屋,早就消失在夢裡了。如今就是回去,小泥屋也找不到了,他哥哥們早就用他的俸祿起了三進的大宅院,過著鄉紳老爺的日子。
那門子吐吐舌頭,撓下後腦勺之後忙去屋裡取了氣死風的燈籠,一路隨著付季往後面走,這一路,院內靜的嚇人,冬日的寒風呼嘯猛推院裡的樹藤,那樹藤張牙舞爪舞的付季心裡實在難受。
師傅不在,這家就像個大廟一樣沒人氣,要是師傅也能成婚生子,自己家兒子就能世世代代的來侍奉了,只可惜……哎!反正師傅就是命不好,遇到那個混帳,他自己有妻有子,三宮六院,偏偏霸著先生,著實可惡!
顧昭的小通院內,牛油蠟燭悄悄的爆著燈花兒。如今,天承帝還是夜夜來住,從不在皇宮內留宿。
接過孫希遞過來的湯水喝了兩口之後,趙淳潤半躺在床鋪上笑道:“真稀奇了!他怎麼想起我了,大半夜的來孝敬?”
孫希接過湯碗,陪著笑道:“哎,那不是上午您剛賞了他家豆官兒,許是……來謝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