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件事完顏修分明就是想在戰前給蕭乾一個羞辱,一個兩難的羞辱。
不論他去不去赴宴,左右都難做。
去了,那肯定是一個鴻門宴,他是南榮主帥,能拿一個國家的榮辱興衰來賭?
可如果不去,那他這輩子都別想抬頭頂胸做男人了。
一時間,幾個侍衛熱血激奮,看著請柬都有些按捺不住憤怒,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討論起如何夜闖金州珒國大營。那仇恨的程度,就像家裡祖墳被人扒了,吵得一聲蓋過一聲,咬牙切齒的樣子,似是恨不得把完顏修生生剁碎餵狗。
可火光陰影裡,蕭乾靜靜坐著,卻一直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擊西、走南、闖北三個人爭得面紅耳赤,為了到底誰先捅入完顏修胸膛這致命一刀的問題差點兒大打出手的時候,書房的門兒被人叩響了。
進來的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戴了一頂圓氈帽,高大的身材,行走間隱隱還有汗意,可見其走得有多麼的著急。
“主上!”他抱拳致禮。
這一出聲,擊西立馬驚喜地叫起來。
“聲東哥,是你回來了?噫,怎麼變了個樣子?”
說罷他又探頭朝趙聲東的身後瞅,“九爺呢?你沒有把九爺扛回來?”
趙聲東急著向蕭乾彙報情況,都懶怠理會他。眼看擊西恨不得撲到他身上詢問,闖北一把撈住他丟在椅子上,順便幫忙把嘴巴給擊西捂住了,房間裡這才安靜下來,只聽見趙聲東一人的聲音。
“主上,幸不辱命。”
他抬首看著蕭乾冷肅的面孔,小聲道:“屬下已在金州佈置好了,怕主上擔心,這才連夜過來……”大體彙報了一下金州的情況,他凝了凝神色,突地道:“這次在金州,屬下有一個意外的發現。”
“嗯?”蕭乾打量著他的神色。
趙聲東道:“屬下發現了陸機老人……他如今就在完顏修的大營之中,據屬下了解,完顏修對他的醫術很信任,一直讓他隨營就診,似乎對他很是重用。”
陸機老人並不是漠北草原上的人,而是南榮人。可南榮人對他知曉不多,他卻成了漠北南原上的一個傳奇人物。醫術出神入化,治了許多難症怪症,不僅北勐與珒人,一些草原部落也相當敬重他,卻很少有人知道,陸機老人其實是蕭乾的授業恩師。
可這個陸機老人除了醉心醫術,對旁人旁物,向來漠不關心,遑論國家大事,兵戈之患了。
他為什麼會去了珒人的營地,成了完顏修的部眾?
蕭乾揉著額頭想了片刻,看一眼聲東,問:“她還好嗎?”
聲東曉得他問的是墨九,微微低頭,幾不可察地嘆了一聲,“阿息保為了討好完顏修,居然給她餵食了‘酥筋丸’。屬下託人與陸機老人接上了頭,得愁老人為她診脈時已有所發現,可老人不好與阿息保正面衝撞,只讓婢女為她發汗排毒,可顯然沒有什麼效果……”
看蕭乾臉色越來越沉,趙聲東有點說不下去。
蕭乾眸光一掃,“說。”
於是趙聲東無奈,只能把墨九吃了中了“酥筋丸”的毒後,差一點被三個醉後的兵卒強暴,最後又被人帶入完顏修大帳睡了一夜的事說了一遍。
彼時,薛昉、擊西、走南、闖北幾個侍衛已是聽得義憤填膺,恨不得前往宰人了,只蕭乾目光怔怔盯著油燈的火舌,面色平靜地閉了閉眼睛,然後轉過頭。
“薛昉去把我的七瓣靈芝拿來。”
七瓣靈芝是極為貴重的東西,蕭乾一直將它視為至寶,薛昉不太明白他這個時候用它來做什麼。可撩著他沉沉的面色,也沒敢多問,只應喏出去,很快便端來一個絲絨錦盒,放在蕭乾的面前。
蕭乾看了錦盒一眼,把它拿過來輕輕撫了撫,推向趙聲東。
“拿去送給陸機老人,就說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這個可是主上的心愛之物啊?”關於這一株七瓣靈芝,趙聲東身為近衛自然知道它的好,更知道蕭乾得到七瓣靈芝的不容易,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時候,他為什麼要莫名其妙把這樣珍貴的東西,送給陸機老人。
他是主上的師父,幫助主上不是應當的嗎?
蕭乾看著錦盒上雕刻的一隻狼頭,淡淡道:“這是陸機老人喜歡的。”
聲東爭辯:“……可是主上也喜歡啊?”
蕭乾撫著額頭,“七瓣靈芝雖好……”又怎及墨九?
後面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頓了頓,擺手,“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