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罕顫抖著離開訶倫的懷抱,“額撒汗”的意思是“如父親一般的男人”,她激動地念幾遍,訶倫將手緊扣胸膛,向她保證,並緩緩退出白帳。
待出白帳,訶倫面色如常,一邊謹慎地注意四周仍在活動的孛兒帖人,一邊向老根盤繞的白帳走去。卓力格圖白帳邊有一個巨大的囚籠,由石頭打造,訶倫難以想象憑它的規模,需要幾個孛兒帖人日夜磨礪才能完成。可這些無關乎他,即使累死了二十名孛兒帖人或者餓死二十名其的囚徒,也好過即將奔赴至此的狼族。
他繞過石沿深紅的牢籠,踏老根,掀起帳簾走入其。
扎昆·卓力格圖早便在帳內等候,他靜坐在一堆石頭間,挨個摩挲這些色彩斑斕、形態各異的石頭。骨斧“熊首”平躺腿邊,許久未見,蛀蟲佔領了骨斧的每處角落,主人想必已不再清洗這把當年所珍愛的武器。
“我還記得當年我們三個人為了這頭熊吃的苦頭。”卓力格圖頭也不抬,依舊把玩他的愛石:“那塊頭可兩頭黑熊都大,能撞斷鐵膽木,保不準可以和今天這頭烈鳥一戰。”
“是啊,你躲了過去,它正好撲在你身後的孩子身。”訶倫找了個沒有石頭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接過老友遞來的一碗酒說:“那孩子也真夠倒黴,整整斷成四截,等我們剖開熊腹,好傢伙腦袋還在裡面,臉被燒了個稀爛。”
他們隨後把熊腦袋砍下來,剝皮剜肉抽筋,用它的下頜做了這面斧,取了一個粗暴的名字“熊首”。“這熊腦袋可石頭都硬。”卓力格圖拾起骨斧,藉著帳內五個火盆的光照下金黃一片,好像洗刷掉面的汙濁。強力的臂膀輕易讓它在手翻出斧花,這個名為大無畏的老友用“熊首”奪走無數敵人的性命。“可它更適合擅長使用巧力的你,武器對你來說尤為重要。”他說。
訶倫一口飲盡碗酒,咂巴幾下,感覺與晚間喝的不太相同,有一股甜香的氣味瀰漫唇齒,卻也沒有在意,只當是老友帳內特製的酒。他放下碗道:“理所應當,按我們仨的規矩,這面斧頭給了出力最多的你。”
“他才出力最多。”卓力格圖愣著眼睛,直視骨斧:“那個孩子甚至付出性命。”
當年他們帶著年輕的戰士在黑色的祭林裡面行走,不出百步便與那頭熊碰面。祭林終年不散的煙霧繚繞,卓力格圖手持他的石斧,披著熊皮與更龐大的猛獸作戰。另兩位則領著戰士助戰,拉扯了幾里的戰線,雙方鏖戰,沿途的高大樹木被打得東倒西歪,當巨熊吞下那個孩子頭顱的剎那,訶倫和彧也重創其頭部,卓力格圖才終於把石斧嵌進它的腦。
“什麼?”訶倫確認道。
“至少他沒有逃跑,沒有背叛他心目的火焰。”
訶倫皺著眉頭,他哪會忘記那個尚年輕的戰士,臨終前癱瘓在他懷裡,不住囈語。在滿地血泊裡,在瀰漫無數獸吼和血腥的森林裡痛呼和咒罵,像瘸腿狂吠的野狗般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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