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鹿兒飛去。
耿鹿兒這時腿上中了熱油,已痛得彎腰伏下身去。
李淺墨在空中咳出了一口血,一伸手,抱住耿鹿兒,登時脫出了那片滿天飛濺的油海。
他身中一掌,也自傷得不輕。這時抱住耿鹿兒,急怒之下,都不覺得自己的痛,只代耿鹿兒覺得痛。
只見李淺墨身形一翻,已立身於院牆之上。隨手向懷裡一掏,一拋,就把那搶來的證據丟入了火海里。
那一紮書信入火即燃,登時燒了個灰飛煙滅。
卻聽李澤底冷笑道:“你只管燒,難道你以為你搶得的那個,就是正本嗎?”
李淺墨冷聲答道:“那你以為你們得到的就是正本?這本是貴霜一脈的陰謀。貴霜一脈,現本附於西突厥。他們正是要借魏王之手,先除掉東宮太子。然後,你以為他與魏王示好嗎?他們既編造得出這份證據,自然也還有後招。只待魏王上交這書信,冤殺太子之後,他們自還有別的證據來扳倒魏王。到時,朝廷大亂,卻是何人得利?是西突厥。可笑你們還洋洋得意呢!”
他一番話說得覃千河與許灞也暗暗生疑。
瞿長史不期今日之局竟為李淺墨所破,卻見李淺墨衝他道:“回去稟告魏王,我不是有意要壞他之事。但只恐他落入他人算計,還不自知。否則,貴霜一脈為何出爾反爾,先遣吐火羅刺殺於他,又要把證據交於他。”
說著,他斜睇向覃、許、袁三人,冷冰冰道:“你們難道逼迫別人兄弟相殘,一次還不夠,竟至於一而再地反覆?”
他雙目直視向覃千河。
“當年,是你們天策府中人,煽動起秦王殺了太子建成。今日,又是你們這班人,不見到太子被冤殺就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居心何在?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一語說完,只聽得懷中耿鹿兒吃不住痛,低叫了一聲。
李淺墨忍不住關心,低頭看向她,只見她痛得臉上汗溼面幕。一時怒從心頭起,叫了聲:“李澤底,你給我記著……”
說著,彈身而起,挾著耿鹿兒,直朝院牆外逸去。
【三十九、吳鹽兒】
“你這是何苦?”
渭水河邊,一對少男少女相依而坐。那是剛逃出城來的耿鹿兒與李淺墨。
出了城,他們就奔向了這裡。
地上的草軟軟的,流水澌澌,就流在他們腳下。頭上柳樹垂得很低,都拂得到他們的臉上了,每一條都是青的,那夜色中辨不清也聞得出的綠。
天上銀月一芒,閃得水面上的銀光細成線,搖搖晃晃的。
李淺墨一時只覺得心裡也輕柔了,所以口氣裡,既有責怪,又責怪得那麼輕柔。
說著,他輕輕扳起了耿鹿兒的腿。
耿鹿兒的腿上燙傷極重,這時忍不住“哎喲”了一聲。李淺墨低聲道:“別動!”
說著,他顧不得避嫌,伸指輕輕一劃,把她的褲腿整個劃破。
卻見耿鹿兒一條修長的小鹿似的長腿露了出來。耿鹿兒滿面羞紅,不敢低頭,仰著臉,避開李淺墨俯著腰的身形。她雙手後撐,就這麼閉了眼,不發一言。
李淺墨低低“哼”了一聲,只為耿鹿兒那條腿上的慘不忍睹。只見一撩大大小小的水泡,密集在她的整條腿上。李淺墨只覺心頭慘然,再料不到這個女孩兒,因為對自己好,竟然受傷至此。
只聽他輕聲道:“你稍微忍一下,就會好,不會疼的。”
說著,他一直腰,向後一靠,伸手去摘耿鹿兒頭頂上的簪子。
可這一下,他卻看到了耿鹿兒的臉。只見她閉著的眼皮下面,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閃著,睫毛下掛了兩滴淚。李淺墨低聲問道:“很疼是嗎?”
耿鹿兒卻搖了搖頭。
她不說話,好半晌才道:“我情願的。”
“何況,我受傷,不是因為你。”
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我終於等到今天了。從很小很小時,他救了我們柳葉軍百數十人那天起,我就盼著有一天可以也如他一樣的出劍,學會‘乘槎’之術,與他雙劍合璧,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
“所以哪怕痛,也是心甘的。”
李淺墨知道她說的一定是肩胛。他想起耿直曾與自己說過的話,一時無話可答,拔下了耿鹿兒頭頂的簪子,輕輕地一個一個挑破她腿上的水泡。
只見那些水泡一粒粒地浸出了水來。李淺墨用衣袖的內面輕輕拭乾,從懷裡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