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星火,正向自己心頭飛度。
那火星燃得純粹明朗,明朗得都不覺得燙。只怕場間諸人,人人都有此感。個個只覺得心頭一明,一時煩念俱消。那無數奔襲的龍象,它們伸出的巨足一踏上火星,為其所炙,就登時消散。
人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阿骨達爾忽身形劇顫。從他出手以來,屋中的幻少師一直在守,沒有反攻。可這時,火星盡熄了他傾力招來的龍象巨足,他只覺得自己胸中猛然一空,那外在的足音一消,內裡的壓力似都要爆出自己的胸腹。
可那火星飛度,真是有教無類,也撲向他的心中。他只覺得心中的百般怨毒,千般惱恨,一時俱消。可連同消盡的,似還有他苦修而得的幻師功力。他鐵鐫的身子登時軟了下來。已明白,是屋裡的幻少師救了自己。
他忍不住最後若羨若恨地望了對方一眼,知道此時不走,再拖下去只怕都無力挪步了。趁著眾人未醒過神,他踏著虛弱的腳步,一步一回頭地自行離去。
珀奴此時身外壓力驟失,不由歡喜得一蹦而起,快活地叫道:“他贏了,是不是?他贏了,是不是?!”為她那突如其來的雀躍,李淺墨心中幾乎要升起一絲嫉妒之念了。
他忍不住望了一眼幻少師,卻見他忽現疲憊,似乎方才這一戰,已幾近耗盡了他的全力。只見那幻少師重又垂下雙睫。可垂下之前,他眼中似望著李淺墨一笑,似乎已盡明他心中所念,那一笑中,竟隱隱透出分熟稔與頑皮來。
李淺墨只覺雙頰一燙,忍不住心中一慚。可一慚之中,卻若有歡喜。那種感覺,似是:雖失去了半個珀奴,卻多了一個、真真正正的朋友也似。
【二十三、大食殺】
卻聽一個聲音哈哈大笑道:“幻少師,別關門,我來了!”說著,只見黃影一閃,卻是那黃衫客一挺身子,躍進了屋子。他毫不客氣地就在那幻少師對面坐下,一雙環眼直盯著幻少師,手按著已收入鞘的刀,冷笑道:“這該是,咱們兩人之間的第三次見面了。”
幻少師默然不答。卻聽黃衫客嘿聲道:“前兩次,你都仗著些鳥幻術,輕易就奪下了我手中之刀。可這次,我帶了這把刀來,卻看你如何奪去?”
——李淺墨不由暗道:原來這黃衫客與幻少師之間早有恩怨,怪不得他如此在意這把可用來破除幻術的用舍刀。
卻聽黃衫客語帶要脅地道:“我家主人吩咐我問你的那句話,你到底想得怎麼樣了?今日,我卻定要問出個結果!”只見那幻少師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場熱鬧散盡,眼看著另外一場熱鬧即將登場,可小屋外面圍觀的眾人卻似乎一下失去了興致。適才為那龍象足音的幻象所摧,幾乎屋外的所有人等都覺得自己在生死之際打了個迴轉。這時心慌之下,人人不欲再留下來,只見小屋外面圍觀的眾人一時散去了七七八八,剩下還在看的除了李淺墨與珀奴就沒兩個了。
這時場中一空,李淺墨注目望向屋內,心中只是不解,來自東海的黃衫客與出自西域的幻少師之間會結下什麼怨仇?
黃衫客口中的主人分明是指虯髯客。而虯髯客卻要問幻少師一句什麼話,只不知那幻少師為何不肯答應。
這些日子久居長安,李淺墨見慣了那些灰牆烏瓦,彷彿四周都是牆壁,彷彿人生就只這麼大了,長安城也就只這麼大了。這時一念之下,只覺整個天下原來還如此之大,東海之波,西域之華,竟都在這個古都長安匯聚。看來這個長安城,是越來越好玩了。卻見黃衫客神色微怒,冷聲道:“你們家園將破,我家主人好意要與你重振家國,你卻為何這般不領情?難不成,由著大食人的鐵騎踏破你們昭武九姓的故國,就要較我主人插手來得好些麼?”
李淺墨心頭只覺轟然一響:原來自己猜得不錯,那幻少師果然出自昭武九姓!他心頭之所以如此震動,卻是為了柘柘。他抬眼一時向西北方向望去,柘柘這一去也好久了,如今卻是身在何處?她當日引得馬瑰老等一干響馬西去,重歸家園故土,卻不知她此時過得可好?是否當真已掘出了陳後主鬱華袍圖中所藏之寶,此時正在故鄉,千金散盡,招兵買馬,立身在大月氏、突厥人與薛延陀等種種騎兵的簇擁中,為了她的那個故國而在濺血拼殺嗎?
——而在大食人的鐵蹄之下,她的故園,果然還在嗎?
幻少師卻依舊搖了搖頭。
只聽黃衫客怒道:“那就讓我看看你如何再逃得過我的用舍刀去!”
卻見那幻少師終於緩緩睜開眼。他神情疲憊,眼中已沒有適才鬥法時一雙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