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搞亂了。可是,南遷看來勢不可免。我們現在的辦法,就是將他們的行動儘量地拖延。日本軍隊的行動正在加快。只要我們拖延住了,到時候鐵路為日本軍控制,就算是想跑,也來不及了。”那個日本特務齊銘表達著自己的意見。牛得祿突然抬眼看見了醉醺醺、搖搖晃晃走進來的外甥,急忙打斷齊銘,“任道,你幹嗎去了?” “舅舅,幹嗎?您找我有事?” “你過來,你過來。”餘任道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姚秘書和齊銘,“你們都在啊,那我走了。” 牛得祿拉住了餘任道說:“別走,我有事跟你說。” “你們的事,我摻和不進去。”任道小聲地反抗著。 “任道,你是不是我外甥?” “我是個廢物。”餘任道丟下這句話,離開了房間。 走進自己的屋裡,餘任道摸索著躺在床上,長嘆了一聲。餘妻聞聲推門進來,將一條溼毛巾扔到了餘任道的臉上,不滿地說:“怎麼了?你喝酒了?一個男人家的,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他小兒子小弟跟著衝了進來,騎在了餘任道的身上:“爸,讓我騎。” 餘任道突然一巴掌打在孩子臉上,孩子不明所以地大哭起來。妻子哄著兒子,責怪道:“沒事你打孩子幹什麼?” “我還打你哪,怎麼著?”餘任道生氣地回答,妻子知道他心情不痛快,領著孩子走開了。 深夜的墳地,一支燭火,孤冷地映出了餘任道眉頭緊鎖的面頰,握著鐵鍬的手,他慢慢地給父親的墳上添著新土。“爸,我來看你來了。爸,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啊?舅舅他怎麼會這樣?爸,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他一直養著我,照顧我,可是……”風突然把蠟燭吹滅了。也許是突如其來的黑暗一下子觸動了心底最淒冷的無助,兩行清淚慢慢地滑出了任道那佈滿血絲的雙眼。他感覺自己彷彿獨自走上充滿荊棘的道路,那無邊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他感覺自己好像遇到海嘯的船伕,一個人在北極的冰雪世界裡漂泊,無處投宿…… 第二天,餘任道走進故宮辦公室,看見故宮的同事一個個愁眉緊鎖。眾人議論紛紛:“報紙您看了嗎?” 餘任道拿起手邊的報紙,上面赫然地寫著:“國寶失竊,監守自盜。近日,故宮正策劃南遷一事,然文物尚未出宮門,就有人監守自盜,將慈寧宮的……,趁亂竊回家中。試想文物如果要南遷,文物安全如何保證?如此倉皇唐突之舉,望政府三思而後行。” “我看南遷的事還得再商量,大多數人都反對南遷。”“如此不得民心的事我可不願做。”“哎,貧賤夫妻百事哀,我看貧弱國家也是百事哀啊。”……是啊,日本人一旦進城,這些國寶肯定難以保住,這點道理難道還用說嗎?記得1895年日本強迫清朝政府簽訂《馬關條約》割讓臺灣的時候,伊藤博文想一個月辦完交割手續,李鴻章認為頭緒紛雜,再說臺灣已經是口中之物,毋庸這麼著急!誰知伊藤博文說尚未下嚥,甚飢……一副侵略者的貪婪嘴臉暴露無遺。而今天我們這些人怎麼就這麼麻痺呢?餘任道思忖著,一個人默默地出了辦公室。 寧致遠的辦公室裡,範思成、方如山等枯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寧致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周圍似乎佈滿了對他懷有敵意的人,京滬許多報紙都刊登了攻擊他準備南遷故宮國寶的文章,許多人的苛刻言辭如潮水湧來…… “思成、如山,” 寧致遠低沉地說,“咱們先表個態。願意國寶南遷的,舉手。”三個人都沒舉手。“為了國寶安全,願意執行中央命令的,舉手。”寧致遠轉換了說話方式,此時三個人的手緩緩地舉了起來。   。 想看書來
第三章 起運艱難(2)
“既然我們的意見都已經統一,那麼說說下面的工作。”寧致遠如釋重負地說。 “沒辦法啊,中國的效率就是低,要不然,也不會讓洋人佔盡了便宜。我都說了好多遍了,可是,計劃就是上不來。” 範思成把玩著手裡的菸斗,嘆著氣說。 “那如山哪,你是古物館的館長,館長難道還說不動底下的人嗎?”寧致遠看著方如山,一臉懇切地詢問。 “寧院長,古物館東西太多,門類既雜,大部分得重新點數。難啊!”方如山面有難色。 “其實難在打有皇城的那一天起,無論是明還是清,到了民國,從來沒有人想到過,要把東西全都打包運走。所謂事出情理之外,自然快不起來。如果這件事放在英國, 絕對秩序井然。你們知道嗎,所有的英國殖民地都是井井有條,所有法國的殖民地都亂七八糟,原因是什麼?”範思成頓了一下,接著說:“坦白說,法國人太浪漫,太聰明,所以,人人有主意,事事鬧糾紛。英國人思維和頭腦都比較簡單,所以,一個英國廚師,可能比法國的教授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