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聰慧問女傭人:“少爺回來沒有?”
女傭搖搖頭,“沒有,少爺叫把船開出去,看樣子不會早回來。”他們家的女傭個個頭髮梳得光亮,筆挺的白衣黑褲。
廚房視窗看出去都有驚濤拍岸的景色,一道紗門通到後園,後園的小石於路通到石澳沙灘。
“看到那些白鴿嗎?”聰慧說:“老管家養的。”
白鴿成群在碧藍的天空上打轉,太美。我說:“像裡維埃拉。”
“你真說得對,”聰慧笑說:“像意屬裡維埃拉,法國那邊實在太做作,所以爹喜歡這裡。”
老頭子知道天不假年,能多麼享受就儘量地享受。
我吸進一口氣,在水果籃裡找萊陽梨。
一個男孩子走進來,摔下外套,拉開冰箱,看也不向我們看一眼,拉長著臉,生著一桌人的氣那樣。
喜寶 一 喜寶 一(6)
聰慧向我吐吐舌頭。“二哥。”她叫他。
“什麼事?”他倒一杯果汁。
“回來啦?”聰慧問。
“不回來我能看見你?”她二哥搶白她。
我心中冷笑,二世祖永遠是這樣子,自尊自大,永遠離不了家,肯讀書的又還好些,不肯讀書的簡直無可救藥,勖聰恕一定是後者。
聰慧卻不放棄,“二哥,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誰?”他轉過頭來。卻是一張秀氣的臉,漂亮得與聰慧幾乎一樣,因此顯得有點娘娘腔。
我肆無忌憚地上下左右地打量他。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或許比韓國泰先生更沒有主意,註定一輩子花他老子的錢。
聰慧詫異,“喂,你們倆這樣互相瞪著眼瞧,是幹嗎呀?”
勖聰恕伸出手來,“你好,你是誰?彷彿是見過的。”
聰慧笑出來,側頭掩著嘴,勖聰恕居然脹紅了臉的。
我驚異,這個男孩子居然對我有興趣,我與他握手。“我姓姜。”我說。我可以感覺得到,女人對這種事往往有莫大的敏感,他對我確是另眼相看。
“姜小姐。”他搬張椅子坐下來。
聰慧問道:“這麼早便回來了?”
“是。”她哥哥說:“有些人船一開出,就是朝九晚五,跟上班似的。如果不能即去即回,要船來幹什麼?”
我微笑,兄妹倆連口氣都相似。他們的大姐應該稍微著不同——至少是同父異母。
勖聰恕猶疑一刻,他問:“姜小姐,你可打網球?”
聰慧說:“看上帝份上,叫她名字。而且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忽然尊稱人家‘小姐’的?”
勖家有草地網球場。聰慧有球衣球鞋,我們穿同樣號碼。換衣服時聰慧驚訝地說:“譁!你有這麼大的胸脯!我以為只是厚墊胸罩。”
我笑笑。她真是可愛。
我一點沒有存心討好勖聰恕。在球場把他殺得片甲不留,面無人色。他打得不錯。我的球技是一流的,痛下過苦功。
我做事的態度便如此,一種賭氣。含不含銀匙出生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那麼網球學得好一點總不太難吧。
聰慧說:“老天,你簡直是第二個姬絲愛浮特。”
“笑話了。”我放下球拍,用毛巾擦汗。
“淋個浴吧。”聰慧說:“宋家明快來了,我們一起吃晚飯。二哥,你不出去吧?”
“呵,不不。”聰恕有點緊張。
“這畢竟是星期日,”聰慧說:“你有約會的話,不要客氣。”
“不不,我沒地方去。”他說;“我與家明陪你們。”
我上樓淋浴,換回原來衣服,宋家明已經來到了。
一眼看到宋家明,我心中想:天下竟有聰慧這麼幸運的女孩子,宋家明高大、漂亮、書卷氣,多麼精明的一雙眼睛,富家子的雍容,讀書人的氣質,連衣著都時髦得恰到好處。他與聰慧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親密,但是他們抬眼舉手間,便是情侶。我最欣賞這種默契。
真是羨慕。
我坐在一角,忽然索然無味。我還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好,當初是怎麼來的?連車子都沒一部,到時又要勞煩他們送,這年頭卻又少有周到人——聰慧怕是例外。
我對聰慧說:“我有點累;出來一整天,想回去。”
“吃完飯,吃完飯我送你。”她說:“如果真是累,我也不勉強,我們家一向不逼客人多添一碗飯,或是多坐一小時。”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