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是沒有什麼信仰,可二哥也沒有信仰,他向來是不涉軍政的,他不是在幫你嗎?”
林莫然仍平靜地道:“我沒有要二少爺幫我。”
娉婷不服氣地道:“你別騙我了。二哥全都告訴我了,他之所以那天能在太白樓救你,是因為你之前就告訴過他你會在太白樓完成一項任務,而且要他幫你,只是他當時沒有答應罷了。”
林莫然輕輕搖了搖頭,輕咳了兩聲,苦笑著沉聲道:“我是找過二少爺不過我沒來得及告訴他,我不是請他幫我完成任務,是請他殺我。”
娉婷差異地看著林莫然,“殺你?”
林莫然嘴角的笑意從苦澀漸變成一抹從容淡然,點了點頭,放低了聲音,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平平靜靜地道:“你只知道我是革命黨,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革命黨上下幾乎沒人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和江天媛都是這樣的人,我們加入革命黨之後就被秘密送到德國訓練,訓練結束以後我們就成了革命黨裡的暗器,不只是牽制北洋政府的殺手,更是要去完成一些在光明正大的戰場上不能解決的事情。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是這場暗戰裡的一顆普通的棋子,如果一步走錯為了保全大局這顆棋子就必須要死。我去求二少爺幫忙,是怕萬一在太白樓失手被捕而沒有機會自盡,而且我這樣的身份在他手下做事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如果當時他能親手殺了我,一方面他們不會懷疑我特殊的身份,另一方面二少爺也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輕嘆,林莫然自責地道,“我本以為二少爺就算不殺我也不會救我,沒想到竟然這樣把他扯進了這些事裡來,而且居然把你也牽連進來了”林莫然停了一停,收拾了一下情緒,抬起目光看著娉婷,淺淺地微笑著道,“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娉婷微微皺著眉,絲毫沒有林莫然想象的或驚愕或害怕的神情,反倒像是好好思考了一番,才看著林莫然一本正經地道:“你說的這些我能明白,可是從頭到尾我也沒聽出來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林莫然一愣。他不知是自己身體太虛弱還是腦子真的太笨,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確實跟不上這大小姐的思路,聽了她的這句話他一時半會兒沒搞清楚她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不等林莫然想清楚,娉婷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道:“那些家國天下的事情跟我沒什麼關係,那些什麼明戰暗戰我也沒有興趣,你是什麼人,做什麼事,我不該管也不想管。我只知道我是個大夫,我在醫學院的第一堂課就發過誓,要憑良心行醫,要以病人的健康為首要顧念,不讓任何雜念介入我的責任和病人之間。你是我的病人,我不能違揹我的誓言,不能不管你。”
聽著這樣堅定的話被娉婷稚氣未脫的聲音說出來,林莫然感到有些說不出的震撼。他在日本學醫時的第一堂課上也曾經和所有西醫一樣鄭重地說過那段希波克拉底誓言,等到德國學醫的第一堂課上他又用德文鄭重地說了一次,而進入回春堂第一天坐診時,他依照回春堂錄用西醫的規矩,又在子瀟和眾前輩面前用中國話鄭重地說了第三遍:
仰賴醫神阿波羅埃斯克雷波斯及天地諾神為證,鄙人敬謹直誓,願以自身能力及判斷力所及,遵守此約。凡授我藝者,敬之如父母,作為終身同業伴侶,彼有急需,我接濟之。視彼兒女,猶我兄弟,如欲受業,當無條件傳授之。凡我所知,無論口授書傳,俱傳之吾與吾師之子及發誓遵守此約之生徒,此外不傳與他人。
我願盡餘之能力與判斷力所及,遵守為病家謀利益之信條,並檢柬一切墮落和害人行為,我不得將危害藥品給與他人,並不作該項之指導,雖有人請求亦必不與之。尤不為婦人施墮胎手術。我願以此純潔與神聖之精神,終身執行我職務。凡患結石者,我不施手術,此則有待於專家為之。
無論至於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並檢點吾身,不作各種害人及惡劣行為,尤不作□之事。凡我所見所聞,無論有無業務關係,我認為應守秘密者,我願保守秘密。尚使我嚴守上述誓言時,請求神祗讓我生命與醫術能得無上光榮,我苟違誓,天地鬼神實共殛之。
這段自己用三種語言說了三遍的誓言如今一字一字像石頭一樣砸在林莫然心上,他忽然覺得比起娉婷而言自己才是那個笨手笨腳的大夫。娉婷只是缺少行醫經驗,而他出生在行醫世家,卻背叛了自己反覆宣誓的約言。
林莫然在心裡深深嘆了口氣,看向娉婷時目光仍是平靜溫和的,“你是大夫,就依你吧”說罷,林莫然不忘嚴肅鄭重地叮囑道,“不過一定記得,千萬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