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越發的膽子大了呢。”
溫洇聽了心重重地一跳,不知瀾澤指的是哪一方面,只能夠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瀾澤又道:“和魏分走得這麼近對你有好處麼?”
溫洇張口欲言,嘴唇開合,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看到瀾澤的眼神中又浮上熟悉的鄙夷。
“罷了,我暫時便不與你計較。”瀾澤道,“我會在龍族逗留一段時間,大婚完了便與魏莞去天界再行一遍禮數。”
溫洇覺得自己大約是太過疲累,出現了幻聽,他聽到瀾澤提到那個詞,卻那樣的不真切。
“大婚?”溫洇嘴唇顫抖,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奇異,就像是漂浮起來了,傳遞出了加上腦海中那人的雙倍的無法理解。
“嗯,我與龍王定了和魏莞的婚事,會在這個月份挑個吉日舉行,正好天界的一些天君也在,在龍族便把喜事辦掉。”
溫洇這次聽得很清楚,瀾澤說,他要大婚了,和一個幾乎等同於素未謀面的女子。
瀾澤說的每個字就像是烙進了他的腦海,無法抹去。
莫涼不再掙扎,不再嘶吼,也不再對溫洇要求讓他去見瀾澤。他有種詭異的泛著死氣的冷靜,彷彿與他無關一般。
溫洇卻知道他似乎在流淚,真正的無聲無息,那是一種類似於絕望的感覺。
莫涼的痛楚卻讓溫洇覺得有種惡意的快感,而他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突然覺得自己變了太多,變得讓自己覺得陌生,對最初的那個懦弱的懵懂的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了太多印象。
“對了,”瀾澤又說,“似乎你最近空閒得很,那喜帖便由你來謄寫吧。”
瀾澤看到那個面色蒼白到極點的人有些搖搖欲墜,但依舊脊背挺直。
“別露出這副表情。”瀾澤皺眉。
溫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下來的,但他還是恭順地應了下來,然後看到瀾澤的臉色又變差幾分。
瀾澤後來遣人帶給他大紅的紙,囑咐他裁好,用燙金的顏色在上面寫字。
模子已經備好了,瀾澤親自寫的,他認得出他的字,隨手寫在一張宣紙上,很潦草,但值得瀾澤親自做的事情這世間本就不多。
溫洇一個字一個字地謄上,寫上賓客名字,將紙張壓平,封上封帶,所有事都做得仔細而機械。
有時候會想到,這是為了瀾澤和另一個女人做的事情。
然後這樣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又開始繼續。
手邊的紙張疊得那樣高,都不知來不來得及在他們成親前做完。
寫了大約百張的時候,容痕似乎未經過瀾澤准許就來探望他,強制著搶掉他的紙筆:“溫洇你知道我是誰麼?”
溫洇記得容痕一上來就是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溫洇淡笑著說:“容痕大人。”
“瀾澤怎麼可以對你這樣,你別寫了,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麼?”
溫洇搖頭,動作柔和地從容痕手裡拿過筆,隨手抽了張紙又開始寫。
容痕見勸說無用,施了法訣,把所有空白的紙都填滿。
“這樣總行了?”
溫洇靜靜地望著他,不知說什麼好。
“我帶你去見瀾澤。”容痕在前面大步地走,溫洇只好跟上。
瀾澤也在忙成親前的一些準備,見容痕來,態度有些輕慢:“怎麼來了?”
“你虐待他也要有個限度。”容痕的怒氣猝然爆發。
“不關你的事吧,而且我沒有虐待他。”瀾澤還是一副無謂的樣子。
“你看他虛弱成什麼樣子!”
瀾澤停下手中的事,冷然看著容痕。
“你大婚的事我本來就不贊同,更別說牽扯上溫洇。你這麼忙碌,不如讓溫洇到我那裡小住一段時間,等你同那公主的禮數都行完我再讓他回去。”
瀾澤這次出奇地沒有立刻反駁,支著頭沉思了一會兒:“那便這樣吧。”
溫洇一直聽著,以為自己能平靜地接受他的一切決定,但聽到瀾澤這句話,宛若枯水的眼睛裡像被投入了一小塊石子,激起漣漪,卻很快又恢復成無波的死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瀾澤,喚了句天君,然後一如既往地接不下後話。
瀾澤眼底深沉如斯,就像望不見盡頭的深淵,一切悲喜都被深黑的顏色掩過沒過。
他最後還是沒有留他。
溫洇最後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