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了兩床新作的褥子回去……”
水根還沒說完,就被晉俞敖給打斷了,問道:“你要新褥子做什麼?還扛到了什麼地方去?”
“我爹和文元哥要來了啊!”水根說得理直氣壯的,還似乎帶著點責備在其中,像是晉俞敖忘了這事是對他爹爹不尊敬一般。
“錢爹要來?”晉俞敖愣了半晌才問出話來。
晉俞敖只把水根在床上說的那話當作是氣話,沒想到水根第二日真的就找人寫信回去了,還花了大價錢加快送往鴻鉤村,十多天一過,答覆也就回來了,水根也跟著忙活了起來。
水根心裡放不下家中老夫兄長實屬常情,自幼都是被當作男子教導,可心裡還是知道自己與一般男子不同,又總受著兄長的壓迫,無形裡養成了中規中矩的性子,心裡思慮千番,但手下必無所失,自己的死板而無趣,水根自然知道,但又何必愁著要改掉,至少現在為止,他靠著他的性子活到如此,也是不冒尖不得罪。
千古孝道之禮水根哪敢逾越忽視了,何況老爹待他如同己出,他自然要給老爹養老的,若不是跟了晉俞敖,他早先決定了不婚娶只守著老爹度日的,如今都快一年未見上家中人一面了,怎麼教水根不掛念?
現在木已成丹,晉俞敖多說什麼都是多餘,就不掃好了水根的興致,就接著問了水根一些事宜,水根也丟了適才的不愉快,與晉俞敖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臉上不時出現憧憬懷戀的樣子,讓晉俞敖心裡不禁嘆息。
想斬斷男人最後的退路,讓他只能在步步緊逼之下貼近自己,再無其他牽掛……此時想來,曾經冒出來的想法早就湮滅掉了。
這邊口信剛收到,那邊錢老爹和文元已經啟程行了一段路了,花了幾個錢把田裡的莊稼給託給別人。
水根把以前在滄熙城城南的那間屋子收拾了出來,還找人修了屋頂和牆面,整個人穿著晉家的僕人衫四處跑著,不禁讓人羨豔起在晉宅裡做工的人來,瞧見沒,這水根剛進去半年不到的時間,就有錢置辦屋子了。
沒多少時日,剛趕上春日的末時,錢老爹和文元就回到了滄熙城,別時經年,歸來時已物是人非,讓人不禁感慨時光茬並。這河便還是那條河,改了方向,卻最終東流到海,當年錢老爹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流落到滄熙城,那場景就似在昨日。
水根自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未讓錢老爹有所拖累,安靜地讓人心疼,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總帶著害怕被丟棄的惶恐,沉默的小獸一般只默默付出著。
錢老爹時常猜想,水根也許是還記得被丟下的事,但老爹每每提到時,水根總是諱莫如深,只一句“那是小得很,記不清了”,水根一直這樣說著,怕他自己都信以為真的,可惜一切始末都未被探究過。
晉俞敖就如同之前和水根說的那般,忙得只見了錢老爹和文元幾面,陪著吃了一頓飯,便匆匆忙忙出了皇都了,一切都是水根招呼著,晉俞敖放心不下,還把招財進寶都留下了,可不知他前腳剛走,水根就撇下招財進寶收拾行裝搬回了原來的住處。
水根帶著孩子給錢老爹看過,錢老爹摸著小鳴嘉的腦袋直說模樣俊,小鳴嘉賣乖地窩在錢老爹的腿上要禮,被水根丟了一些錢老爹帶來的土貨打發去,小鳴嘉已新奇都很是開心了,不過最後錢老爹還是塞了一塊罕見的墨玉給小鳴嘉,說是錢老爹和楊然的對孩子的一點心意。
比起記掛老爹的身體,水根更是在意文元來,可是看到文元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文元也只是惡聲惡氣地囑託水根多幾個心眼,不要招人嫌棄就一個人偷偷地哭得跟個娘們似的,水根只是好脾氣的應著。
可是錢老爹有時看著文元眼中帶著含混不清的遺憾和惘悵在其中,文元至今未娶,錢老爹他早已揣測清楚個大概了,也暗示性地勸過文元,只是那孩子太過於一根筋,認準了就再也不改變的,自小一顆心就撲在了水根身上,十多年下來,讓他真的放下了,談何容易?錢老爹只能一切任他去了,一切順其自然。
錢老爹和文元沒有多待,怕給水根帶來麻煩,晉俞敖饒是不在意,還有晉家的其他主子可不一定,一些富貴人家最忌諱的就是這些了,水根把從晉家得來的銀兩都給你錢老爹和文元了,確實是筆不小的數目,有這些銀兩傍身,水根不能侍奉在老爹跟前也能稍稍減了心中的慚愧和內疚來。
錢老爹和文元剛走,晉俞敖那邊就像得到了訊息一般,一封信捎回來簡略的幾句話裡水根似乎能讀到男人的怒氣在其中,就依著晉俞散的意思帶著孩子去了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