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寵,對於後宮的女人而言,無異於身家性命。
雪停了,天依然陰沉著。
天氣很冷,鼻翼間呼吸的空氣都冰索索的。
這樣的天氣,大多數妃嬪出行都會備轎。為了避開她們,我一個人在宮道上踽踽而行。
兩個小太監在宮道上掃雪,見我走過來,停下向我行禮。我略點了點頭,裹緊大氅,將青釉壺緊緊摟在懷裡,便走了過去。
暖心殿離詠絮宮並沒有多遠,不到半個時辰便可以看到硃紅的殿門,白玉的宮階。很是奇怪的是,暖心殿往昔都有重兵把守,此時殿門前卻是空無一人,冷清得很。
我微怔,猶豫了一下便步入暖心殿。殿內靜寂無聲,只有幾個內侍垂手而立。我做了噤聲的手勢,他們遲疑了一下,便讓我進去了。
掀開曳地的明黃宮錦,只見江朝曦正側身歪在鋪了軟氈的塌上,手裡拿著一卷書在看。
他聽到動靜抬起頭來,見來人是我,有些意外地道:“是你?”
我頷首行禮道:“還望皇上原諒臣妾沒有通傳之罪。”
“朕還以為,朕不召見你,你就永遠不會來見朕。”他微微嘲諷。
我聽他語氣不善,沒有起身,依然保持行禮的姿勢,道:“臣妾為皇上煮了一壺茶,冬天天冷,好暖暖身子。”
江朝曦看也沒看,淡淡地道:“朕不需要,你還是回去吧。”
他態度如此強硬,讓我始料未及。
我心中悽然,從懷裡取出青釉壺,輕放在江朝曦面前的案子上,道:“那臣妾將茶水留下,這就回宮去。”
他不耐煩地抬手一揮:“茶帶回去!”
話音未落,只聽“咣啷”一聲,青釉壺已經倒在地上,茶水潑了我一裙子。
儘管過了半個時辰,但之前裹在大氅裡不曾受寒,所以茶水還是燙的。這麼一潑,茶水浸入宮裙,燙得我倒抽一口冷氣。我咬牙忍著,道:“臣妾出去時會命內侍進來收拾,臣妾先行告退。”
江朝曦面色陰沉,不發一言。
我走了兩步,忽覺心中發堵,怒氣攻心,索性回身道:“臣妾還有一事相稟。”
江朝曦面色不豫,冷冷道:“何事?”
我不卑不亢地道:“下次臣妾奉茶之前會先喝一口,好讓皇上放心。”
他長眉一蹙,冷睨著我:“你的意思是,朕今日之所以趕你走,是怕你在茶裡下毒?”
“難道不是?”
他怒極反笑:“你也太抬舉你自己了。”
話音落,他欺身過來,猛地抱緊我的腰肢,將我拋到榻上。我驚呼一聲,來不及起身,就被他重重地壓到身下。
霸道的,帶著懲罰氣息的吻,紛亂地落了下來。我閉上眼睛,安靜地承受著他有些狂亂的愛撫。
“朕之所以趕你走,是因為討厭你。”他鬆開我,冷冷地附耳說道。
頂著冷風走過宮道,也沒有此刻更讓我覺得冰冷。
“你拒絕過朕,不願隨朕回宮。現在洛鶴軒騎虎難下,襄吳積弱難返,懇求和議,你才回頭來尋朕——你很成功地讓朕厭惡你了。”
我默然笑了。
猶記得那個夜晚,他讓我做他的棋子,為了讓我信任,對我說,我還有一顆心可以押給你,你要不要?
我沒有應下他的賭。後來,他不計較我私逃出宮,又給了我一次機會。那日,他說,朕不求四海朝賀稱臣,只求萬民千秋敬仰。
他要我留下來,陪他一起迎接西蒙大地的太平盛世。
而我,拒絕了。
後來決定回南詔皇宮的時候,我也曾猶豫過。但心裡還是存著一份僥倖。
賭一賭吧。
賭他會原諒我,賭他對我還會和從前一樣。
我賭輸了。
身子被他狠狠地推開,從榻上滑下。我狼狽地跌倒在冰涼的宮地上,聽江朝曦居高臨下地說:“滾。”
一滴淚從眼角滑下。我笑了,指望自己的尊嚴能換來天家真情,我怎麼能這樣傻。
“滾得遠遠的,但是你最好別動歪腦筋。”他的警告響在耳邊,而我一刻都不想在他身邊多待了。
我按捺下淚意,強忍著腿上的燙傷往外走去。等再也看不到他,我的淚水才落了下來。
淚眼朦朧中,我抬頭看見一個女子站在殿門處,看身形好似明瑟,忙抬手將淚水拭去。
明瑟正將毛披風解了遞給內侍,露出裡面穿的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