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依然橫在嶽大人的項間,但哥哥的眸色中已經有了些許猶豫。我涼聲對哥哥道:“死了一個庸官固然無足輕重,但是若是因為殺了這個庸官而讓你獲罪,那麼還有誰向皇上諫言,還有誰去保護襄吳?”
哥哥神色鬆動,轉眸看我,緩緩將手中的劍放下。嶽大人滿頭大汗,全然失了方才耀武揚威的氣勢,只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兩邊侍衛手腳麻利綁了他,押到旁邊的廂房裡了。
“湯青,嶽大人帶來的隨從還在外院,就留給你解決了。”哥哥寒聲道,轉眸看我,“溪雲,你隨我來。”
我點頭,心頭沉重一片。
黃絹的聖旨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讓哥哥班師回朝。
班師回朝,是和議中表達誠意的第一步,也是向敵人搖尾乞憐的第一步。這等於眼前的勝利都化為齏粉。
讓人如何甘心。
我搖頭輕笑:“看來襄吳不僅國力弱,人心向力也弱得很。”
“事到如今,哪裡還有迴旋的餘地。”哥哥慘淡一笑,“我只有暫時扣押嶽大人,連夜趕回京城覲見皇上,求皇上鞏固邊疆。”
“也只有這樣了。”我有些黯然。
“這一次回京,前途難測,也許今日就是最後一面。”他說。
很輕很輕的一句,拋在有些涼薄的秋夜裡,很快就消弭散去。我忽覺眼角生了淚意,哽咽著道:“哥哥,能像小時候一樣,再抱抱我嗎?”
哥哥點點頭,展臂輕輕地環住我。
他是縱橫沙場的軍人,即便是休息也是身著護體的軟甲,所以被他抱著並不溫暖。甚至,軟甲會咯得面板有些生疼,而我卻貪戀這樣的懷抱,久久不願鬆開。
一個念頭在腦海裡逐漸清晰。我知道,我不能等了。
月朧星淡,夜色迷濛。湯青動作敏捷,悄無聲息地閃出廂房,將門輕輕掩好,向我頷首示意。
我抱著雙臂,只覺得一陣冷。湯青壓低聲音道:“小姐,你找我有事?”
夜露涼如水,悄然降落,覆在面板上一陣沁涼。我低聲道:“湯青,你還記不記得你曾說過的話,你願為我赴湯蹈火?”
湯青的臉刷地紅了。他斬釘截鐵道:“小姐,當然記得,一輩子都記得!”
“那我的任何要求,你都會滿足我?”
“當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定了定神,道:“我要你放了嶽大人。”
夜色中,湯青的表情有些凝固。他定定地看著我,道:“小姐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為了救襄吳,也為了救洛將軍。”我幽然嘆了一聲。
湯青沉思半晌,輕輕地牽起我的手。他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拿刀使槍的手掌上,早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兩手相握,只覺掌心傳來陣陣熱度。還有
手鬆開時,我手心裡已經多了一柄鑰匙。
我有些驚喜,摸索著鑰匙上拴著的麻繩,抬眸看湯青。他微微一笑:“湯青說過的誓言,一字一句都會永遠銘刻於心。”
我提出這樣毫無道理的要求,湯青只是追問一句便答應了我。月光下,我第一次覺得面前的少年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穩重。
扣押朝廷命官已是大罪,已經夠讓上安的那一群腐儒們跳腳了,如果再加上抗旨不遵,壞了兩國和議的大事,恐怕等待哥哥的只有死路一條。
哥哥願意為國捐軀,我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如果背叛可以換回哥哥的性命,我情願揹著“叛徒”這個稱號,受盡唾棄,哪怕一生一世。
月落星墜。
一輛烏油小車頂著濃稠的夜色,靜悄悄地向雍州城門駛去。
今夜幾乎沒有閤眼,我有些疲憊,身子略微傾斜,靠在車壁上。身側坐著的嶽大人,彷彿猶自沒有從鋃鐺下獄的驚恐中走出,蒼白著臉問我:“姑娘湯參將可真的會放我們走?”
我睨了一眼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淡淡地道:“只要你遵守約定,我管保你可以安全出城。”
嶽大人擦了擦汗,諾諾地應道:“是,是。說起來這也是為了大家都好,洛將軍扣押官員,本官完不成出使任務,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我懶得和他廢話,閉目養神。他彷彿又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只是姑娘南詔有什麼好的,你為何非要和本官一道出使南詔?”
我自然不能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涼聲道:“因為這次和議的成敗——都在於我!懂嗎?”
嶽大人果然立刻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