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法子,又見年初少爺和您和好了,就趁著這個機會,來找您了。您是大哥,總不能眼看著自家弟弟往壞裡走,況且您說話有分量,見多識廣的,肯定也比我們有主意。您看看這事應該怎麼辦,怎樣才能讓少爺把煙戒了?”
顧雄飛皺著眉頭,半晌沒言語。雖然他很看不上林子森,但是林子森今天這一席話說的沒毛病。林子森都能想到這裡了,自己難道還不該拿些行動出來嗎?心事重重的給自己又點了一根香菸,他噴雲吐霧的說道:“要我看啊,就該直接綁他個十天八天!”
林子森立刻一擺手:“別,那能鬧出人命來。”
顧雄飛又有了主意:“也可以送去外國醫院戒毒!”
林子森這回沒言語,沉默半晌之後才又開了口:“還有,您能不能勸勸少爺,讓他換個買賣?少爺手裡不缺煙土,癮頭又重,兩下湊在一起,還能有好?”
顧雄飛抬眼望向了他,心中忽然生了疑竇:“沒看出來,你倒是個忠僕。可煙土買賣若是停了,你不是也跟著斷了財路?”
林子森笑了一下:“大爺,我有錢,夠我活的。再說無論少爺做了什麼生意,都會留著我做大掌櫃。不管少爺看不看得起我,我自己是把少爺當親人來看了。”
顧雄飛垂下眼簾盯著指間菸捲,不動聲色的輕輕一吹菸灰:“話是好話,事也是好事,可是誰做誰就成了壞人。你家少爺發財之後,我是惹不起了。他不和我翻臉就是好的,我還敢管他?”
林子森恆久的苦笑著,臉上沒有血色,身體瘦成一副高高的架子,穿著衣裳都能看出稜角:“是,是,我明白大爺的意思。大爺和我們少爺畢竟只是兄弟,幫忙是人情,不幫是本分,我懂這個道理。今天一時冒昧,我把話全對大爺講了。大爺別見怪,也別告訴我們少爺。少爺不愛聽這些,總是嫌我囉嗦,您瞧他把我打的,現在腦袋上還帶著疤呢。要是知道我來找您訴苦了,少爺一生氣,我非又遭殃不可。今天這話我說了,您聽了,也就是了。”
說完這話,他陪著笑彎了彎腰,然後作勢要往外退:“今天打擾大爺了,我沒別的事,這就走了。”
顧雄飛抬起手,簡略的只動了一根手指:“回來!”
林子森看著他:“大爺還有吩咐?”
顧雄飛問道:“你住哪兒啊?”
林子森連忙報上住址,顧雄飛記在心中,然後把胳膊肘架到椅子扶手上,要彈菸灰似的把手輕輕一揮。林子森會意的一鞠躬,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
顧雄飛看不透林子森,並且感覺對方不是好人。
一個不是好人的人,忽然跑過來掏心扒肺的說了許多好話,這就讓人很犯糊塗。顧雄飛的記性不錯,把林子森這一番話從頭到尾的回味了一遍,沒找出紕漏來。林子森似乎沒有陷害自己的必要——自己看他不像好人,可也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有當面說過。當年林子森倒是威脅過他,可也是因為他打了葉雪山,林子森那是護主。
至於葉雪山的鴉片癮,是必定要解決的問題。葉雪山年輕混蛋,自己不能跟著一起混蛋。現在不戒,將來也必須要戒。可將來會有多遠?會不會遠到葉雪山已經紮了嗎啡吸了白麵?
顧雄飛不想惹惱葉雪山,兄弟兩個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感情,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他現在對待葉雪山是以哄為主,良藥與忠言都不敢輕易的往外拿。 可是為了表面的和平而眼看著對方墮落,那也不能算是真感情。顧雄飛任性慣了,違心的言行,他維持不久。
思來想去的躊躇許久,他在心裡擬了好幾張計劃書,並排擺好反覆掂量。不管怎麼掂量,懷柔政策是一定的了,因為葉雪山顯然是吃軟不吃硬。
考慮了半個來月,他沒有理出太清晰的思路,但是想出了一篇有理有據的發言稿。他是難得和人講理的,如今把發言稿反覆的推敲了許久,他認為此稿堪稱完美。屆時鏗鏗鏘鏘的對著葉雪山把話一說,縱算對方是塊頑石,也該開竅了。
沈將軍名義上是來訓練海軍,其實大熱的天,主要是在嶗山避暑,並無真正公務要辦。顧雄飛跑去向他請假,說要回家一趟;沈將軍視他如同子侄一般,自然不肯刁難,隨他四處玩去。
於是在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他和林子森一起登上火車,北上回津。旅途漫長無聊,顧雄飛留心觀察林子森的一舉一動,就見這人不多言不多語,除了研究手裡一本賬目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心事,除了看著不像好人,其餘一切都是好的。說他是個混混,他比混混整潔文明得多;說他是個正經夥計,可是亡命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