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林子森不由得生出滿腔酸楚的柔情。俯身在葉雪山的腳趾頭上輕輕親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真是愛死了這個小傢伙。
起身扯下棉被蓋住葉雪山的周身,林子森又一手托住他的腦袋,一手擺正了枕頭。葉雪山睡得呼哧呼哧的,是雷打不動的模樣。林子森低頭和他貼了貼臉,臉很熱,彷彿在發低燒。
葉雪山睡過整個白天,直到太陽下山,才醒了過來。
林子森沒有多問,照例燒煙喂足了他,然後看著他洗漱更衣,漂漂亮亮的又出門了。獨自站在二樓視窗,他望著葉雪山遠去又遠去,一如他不見天日的愛情。
葉雪山這回直奔了顧雄飛的居所。顧雄飛借住在一所大四合院裡,院子裡本來很清靜,近幾日漸漸熱鬧了,因為他的隨從絡繹從北平趕了過來,給他送來許多行李。葉雪山走進正房客廳之時,靠牆已經擺了一排鼓鼓的大皮箱。顧雄飛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是軍褲馬靴,上身穿著白襯衫和絨線背心,襯衫穿得潦草馬虎,從背心下面露出一大截子。兩條長腿抬起來架在前方的八仙桌上,他粗野而又慵懶的擺出了大爺架勢,讓葉雪山不願往近前走。
“都收拾好了?”葉雪山很平淡的發問,眼睛看了皮箱再看傢俱,唯獨不肯看人。
顧雄飛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抬手對他連招了招:“來。”
葉雪山很看不得他的大爺派頭,不過既然來了,也就不好太彆扭。慢悠悠的走上前去,他沒找到坐的地方,一隻手卻是先被顧雄飛抓住了;隨即手背一暖,是被顧雄飛拉去貼上了面頰。
顧雄飛顯然是沒意識到自己這個模樣挺可恨,仰頭望向葉雪山,他笑了一下,黑壓壓的眉毛和睫毛下面,一雙眼睛閃著活潑的光芒:“明天出發,也許過一兩個月就能回來一趟。也未必總在青島,如果換了更好的地方,我給你信,你找我玩去!”
葉雪山很有保留的沉吟著,沒有即刻做出答覆。顧雄飛這一陣子對他太好了,他有點懵。尤其是昨夜醉了一場,不知道對著顧雄飛又出了什麼洋相,所以現在還添上了心虛。又懵又心虛的,照理說今天就不該再來,但還是來了,也不知圖個什麼。
客廳裡沒旁人,顧雄飛放下雙腿,忽然把他扯到了懷裡摟住。他猝不及防的跌坐在了對方的大腿上,靈魂尊嚴之類的大題目在心中浮現出來,讓他一邊承受著顧雄飛的摩挲,一邊若有所思的吃了一塊白巧克力。白巧克力像是從天外飛來的,吃完一塊,另一塊又送到了唇邊,溫暖的幾乎半融化。從捏著白巧克力的大手向下看去,他的目光沿著手臂走,最後落到了顧雄飛的臉上。顧雄飛微笑著,看起來就比較好惹,不值畏懼。
於是他也跟著笑了,笑出嘴角下方兩個深深的梨渦;又因為滿嘴都是一塌糊塗的白巧克力,所以抿著嘴笑,很有控制。在顧雄飛面前,他只要一絲理智尚存,就會特別的要面子,一舉一動都表示著自己今非昔比。
“今天換家館子吧!”顧雄飛的聲音溫柔低沉,像是在悄悄的和他打商量:“想想,要吃什麼?”
葉雪山聽聞此言,感覺對方真把自己定位成了吃貨。顧雄飛似乎要把所有好意全凝聚在飲食中,以便可以一口一口填進他的嘴裡。這讓他有點難為情,因為自己其實沒有顧雄飛想象的那麼饞。他只是把吃當成了娛樂,吃多吃少都不是問題,無非是要把嘴佔住,免得無聊。
在這個習慣上,葉太太是他的榜樣——在大部分惡習上,葉太太都對他言傳身教,做了很好的表率,除了抽大煙。因為顧老爺子素來對鴉片深惡痛絕,外面世界他管不了,家裡誰敢玩煙槍,他就敢剁了誰的手。葉太太怕被剁,最無聊的時候也不敢抽大煙;而即便她不抽大煙,也同樣有著被剁的危險,因為顧老爺子最後對她真是厭惡之極了。
這天晚上,葉雪山很固執的沒有喝酒,因為總不能相信顧雄飛真的對自己有了感情。為了考察出感情的真偽,他須得保持清醒。
他不喝,顧雄飛也沒勉強他。兩人將要分開之時,顧雄飛狠狠的抱了他一下,又用滾熱的巴掌捧住了他的臉,微微俯身望著他的眼睛笑。都是體面的人,都不屑於說肉麻話,所以一切盡在不言中,葉雪山忽然有點想哭,因為不知道此時此刻是怎麼來的。
他不是看不上自己嗎?不是見面就沒好話嗎?不是就圖著床上那點事嗎?怎麼現在忽然轉了性,竟然變成了一個好人?葉雪山素來覺得自己有頭腦,有辦法,沒路都能走出路來,可是現在,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吃過飯後,葉雪山早早的回了家,一路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