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一般上是淺眠,一點聲響就能讓他睜開眼,然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那是他在這兒住了幾天後的夜晚,我起來上廁所,一走出來就見王箏一臉驚恐地在房裡走動,見我就急急走了過來,雙手顫抖地拽著我的肩膀,眼眶裡還蓄著像淚水一樣的東西,後來吃了藥,哄了他許久,才又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隔天早上,倒像是沒發生這事情一樣。
王箏比我早起許多,就跟他說的一樣,他的手藝確實挺好,不過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在大學的時候在餐廳打工過,他腦子好使,看著看著實踐一兩次也就會了。
這幾年王箏的稜角像是磨平了一樣,我看著他把報紙鋪平在餐桌上,拿著筆專心地圈圈畫畫,偶爾湊近他瞧了瞧,有些好奇地問:“你是很優秀的人才,怎麼會找不到工作?”
王箏抬了抬眼,沒好氣地說道:“我不知道。”
我看他不太高興,好意地給他衝了杯熱可可,他眼鏡看著報紙,一手接過,喝得急了,燙著了舌頭,卻礙於形象憋紅著臉,一副難忍的扭曲模樣。
我去看了李玲,她歇了一段時間,想找點事情來做。
她原來和一個甜品店的女同事住在一起,後來女同事知道她得了艾滋就搬走了,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住在那裡。
“祺日。”她叫了我一聲,“你是不是因為我過得很辛苦?”李玲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支票,坐在我對頭,輕聲說:“這個是我之前的工作的地方那個大老闆讓人送過來的。”
我怔了怔,一手拿過。
是杜亦捷籤的字,我認得。
我的心陡然一沉,抬頭看她。
李玲咬著下唇,啞聲說:“他說是補償金,我所以”
我說:“妳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會解決的,這筆錢不該拿。”
李玲抬起頭,突然說:“你是不是覺得這筆錢髒?”
她最近很是不安,也許是一個人待在房子裡難免胡思亂想,或者是她對這個病的恐懼,總之她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沒有,李玲,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顫顫說:“我也不想的我還有弟妹,繼父除了賭錢喝酒吸毒什麼也不會做,我上大學的獎學金一半都帶回家裡,我也不想做作踐自己的”
我站起來抓著她的肩,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妳別這麼敏感,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李玲”
她仿若未聞,自顧自地呢喃:“我也想珍惜自己,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遇到你之後我也認真想過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得了那種病,很難找到其他的工作了 祺日,你這幾天為什麼不來看我,你是不是也”
“妳別亂想。”我打斷她,雙手按著她的肩,說:“李玲,妳現在需要的是安心養病,錢的事情我真的能夠解決,妳弟妹我也會照顧的,妳別擔心,沒有這麼可怕的。”
李玲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含淚點了點頭。
正式簽約之後,杜亦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淺色墨鏡,卻掩不住他眼裡的笑意,只見他向我伸手,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未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我象徵性地和他握了握,淺笑著看了看他。
嚴格來說,我現在只不過是法務助理,真正的顧問工作還是由凱薩琳來執行,杜亦捷手下已經有自己的律師團,我們的工作範圍幾乎只在提供法律諮詢和審查合同這方面的領域。
事後杜亦捷邀我吃飯,我看著他的時候,腦子裡總閃過那晚上的不愉快,心裡有著疙瘩,正要拒絕的時候,杜亦捷笑了一聲,說:“怎麼回事?你最近對我很疏遠。”
“不是”我擺了擺手,淡笑說:“不了,我一會兒還要回去事務所一趟”我看了看他,從口袋裡將那張支票拿出來,推到他跟前。
“這個,我代我朋友把它還給你,錢方面的問題,我們已經有辦法解決了。”
杜亦捷只看了一眼,但笑不語,在我將資料收起來要走出他的辦公室時,他又突然叫住我:“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他揹著光站著,顯得很高大,少年時候的杜亦捷頂多就是帥氣英俊,骨子裡還有一點流氓氣,可到了這位置上,一身西裝筆挺,看過去倒是斯文瀟灑許多。他摘下了墨鏡,輕聲說:“小祺,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不過這是她的選擇。”
我點了點頭,抿唇低著頭,沒看他。
杜亦捷執起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