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的信,一定會很傷心。我不願意她們傷心,可已經沒辦法了,因為門已經被關上,我再也進不去了。衣兜裡竟然還有些錢,我搖搖頭,咬牙打了個出租,不顧車站工作人員的拉扯,衝到一輛即將開動的火車上,然後把所有的錢都遞給那個朝我亂叫的列車員,二話不說躺在列車的地板上到頭就睡。
“你去那兒?”
“終點!”
“神經病!”
見她仍然糾纏不清,我連眼睛都沒睜開,扔給兩個字,她也不客氣地還給我三個字。我依然沒理她,開始呼呼大睡。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被那個列車員用腳踢醒的也就是了。抬頭看看四周除了那個拎著拖把和掃帚準備打掃衛生的列車員以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看來終點站到了,我站起來,下車,出站,然後開始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流浪。累了,我就隨便在大街上躺下用衣服蒙著頭睡覺,渴了我就跑到一個飯館的衛生間,不顧老闆的大罵,就著水龍頭狂喝一通。有時候有人會遞過我一兩個冷饅頭之類,我也不客氣,抓過來就吃,連聲謝謝都不屑於給他們說。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讓人討厭,要不然為什麼所有人都遠遠地躲開我?甚至連那些七八歲的孩子,都拿石頭扔我,在我走向他們的時候,一鬨而散,遠遠地跑開呢?
他們叫我“瘋子!”。
上 可憎的瘋子
六十二
我喜歡她們叫我瘋子,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明目張膽地在我感到餓的時候,拿起可以吃的東西,塞到我的口裡填我飢餓的腸胃。當然,在我拿那些食物的時候,他們會打我,有時碰到非常兇狠的人會打得更狠,甚至會讓我皮開肉綻,滿臉開花。鮮紅的血順著眼睛淌到嘴裡,我伸出舌頭舔舔留下來的血,發現竟然是鹹的,然後我就笑了,衝著那個氣極敗壞的人,白痴一樣地笑。
()
“瘋子!”
等他們終於打夠的時候,就會對著我的笑容呸一口唾沫,罵一聲然後從我身邊走開。我就笑得更加開心,因為他們不敢打死我,我知道他們不敢,沒人敢打死一個瘋子,那時犯法的。把血從臉上抹去,我就繼續往前走,陪伴我的,只有那幾只“嗡嗡”亂叫的蒼蠅。不知不覺中,我竟然有點喜歡上它們了,可惜我總抓不住它們。它們也害怕我,總在我的手抬起來的那一瞬間,飛出去老遠然後再飛回來或者在我身後跟著我。其實我很想告訴它們,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它們,只想讓它們在我手裡呆上一會,讓它們聽聽我和箐的故事,讓它們知道一下,自從箐離開我以後,我有多寂寞。可它們膽子都太小,我努力了兩次,也不願意搭理它們了,任它們飛來飛去吸食我傷口的膿血。
可眼前這個男人打我的時候,我卻反抗了,因為他要搶我的東西。
我只是一個可憎的瘋子,為什麼連最後一點東西,也要給我搶走?
這是個小鎮,風景很美麗的小鎮,我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好像是是上午時分。我喜歡這個小鎮,所以儘管我已經餓了三天,但我卻不想破壞這個小鎮美麗的風景,沒有象以前那樣跑到攤位上抓人家的東西吃,我選擇了躺在一個街心花園那裡,懶懶地躺在地上曬太陽。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到了我的身前。
那個男孩,真的很可愛,胖乎乎的小臉,胳膊腿都白嫩白嫩地象一節節新鮮的白藕。男孩的眼睛也很大,睫毛也很長,一雙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眼眶裡面打著轉。更可愛的是,拿著一大塊沾著奶油的蛋糕,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跑到我這個可憎的瘋子面前,但男孩的拿著蛋糕的手伸向我的時候,我還是知道了他的意思。
“給你吃!”他說。
我沒接他的蛋糕,因為那蛋糕實在太乾淨了,乾淨地象眼前這個小男孩似的,如果我接過來吃了,無疑會把蛋糕弄髒的。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要,然後咧開嘴,對著小男孩笑了起來。許是滿臉血汙的我咧嘴笑的樣子,讓小男孩感到了恐懼,他一下子張嘴大哭了起來,手裡的蛋糕也掉在了地上。
我慌了,弄不明白他為什麼哭,難道是因為我拒絕了他的好意嗎?所以我趕快走到他的面前,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塊已經沾滿泥巴的蛋糕,塞進嘴裡,三口兩口嚥下,對著他張大嘴讓他看,意思是我已經吃了,讓他不要哭。沒想到我一連串的動作,反而讓他哭的更兇,我只好蹲下來,拿起骯髒的手,想給他抹去不斷流淌的眼淚。這時候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匆匆忙忙向我們跑了過來,並且在我還沒接觸到小男孩的時候,一把抱起他在離我兩三米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