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
有時候她也會察覺,二人相處的過程裡,他的視線會無意識落在她臉上,卻不是在看她。眼神穿過她的身體,彷彿想要尋找到什麼。她一開始以為他發覺了,可幾回觀察下來才明白,他依然被矇在鼓裡。他什麼也不知道,卻本能地想在她身上找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真正讓他傾心的人。
嫉妒和仇恨如同啃食骨頭的螞蟻,一點點滋生、蔓延,將她的驕傲、自尊吞噬殆盡,到最後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變成了卑微的影子,終日絞盡腦汁,為的不過是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卻連這都快變成奢望。
眼看著他的表情越來越冷,甚至有起身欲走的跡象,她忽然生出股不管不顧的衝動。
不!她不信!她就不信她真的做不到!宋楚惜可以的,她也一定可以!
熱血衝上大腦,來不及仔細思索,她便攥住他的衣袖,“陛下!請您給臣妾一個機會!”
他看看袖口處雪白的手指,眼中有厭憎一閃而過,“機會?你要什麼機會?”
“為您演奏笛曲的機會!”她道,“您喜歡的就是臣妾喜歡的,請您給臣妾一些時日,等我練好之後再為您演奏,好麼?”
他冷冰冰地看著她,片刻後勾起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確定?”
她有些遲鈍,“是……”
他抽出衣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既然皇后堅持,朕就等著了。半個月,夠不夠?中秋當夜正好有團圓宴,你便在宴席上為朕演奏吧。”聲音壓低了些,“記住,就吹你當年吹過的那首曲子。朕很喜歡。”
一旁的落衣無力地閉上眼睛。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明明陛下沒有逼迫的意思,自己娘娘卻跟著了魔似的,非湊上去送死!
半個月?她一點吹笛子的功底都沒有,要怎麼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練到不會讓陛下和眾人起疑的程度?
而且就算她做到了,更要命的一點還在後面——當年宋楚惜給陛下吹了什麼曲子,她們哪裡知道?
這是要露餡兒啊!
那廂宋楚怡也反應過來了,小臉煞白、張口欲言,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話是她挑起的,如今再想反口也不可能了。正心亂如麻,又聽皇帝道:“說起中秋,皇后今年可想把家中姊妹都請到宮中做客?朕也想熱鬧熱鬧,就當給母后沖喜了。”
“臣妾的姊妹?”宋楚怡就一個嫡親的兄長,下面的庶弟庶妹向來不放在眼裡,不過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回答她還是知道的,“若陛下準允,那是他們的福氣。”
皇帝暗自吸了口氣,慢慢道:“皇后是嫡次女吧?朕記得你上面除了次君,還有個嫡姐。她婚配的何人,怎麼從未聽人說過?”
宋楚怡本就懸著的心揪得更緊,“長姐在臣妾十四歲那年便已故去,並未婚配任何人……”
“竟是不在人世了?”他彷彿有點詫異,“怎麼去的?”
“長姐身染頑疾、藥石罔醫,父親聽從大夫的囑咐將她送回鄉間靜養,可惜還是沒能……”她背過點身子,藉以遮掩不自然的神情,“長姐福薄,不能面見天顏,臣妾也為她難過。”
皇帝瞧見她這模樣,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下,“看來皇后與長姐關係很好?”
“姐妹連心,關係當然好……”
“那朕有點好奇,你們容貌生得可相似?”手指碰碰她的眼睛,“你姐姐是否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明淨純澈,讓朕心動……”
他眼中又開始生出愛憐,宋楚怡看著這樣的他,幾乎是本能地回道:“不!長姐和我並不相似!”聲音低一點,“我們是異母所生,一點也不像……”
他慢慢笑起來,“原來如此。”
明明是滿臉的愉悅,宋楚怡卻沒來由地覺得他動怒了。然而再仔細看,卻又找不出半點痕跡。
皇帝站起來,“朕還有事,先走了。”
“您……您要走?”時辰這麼晚了,她本以為他會留宿。
“朕是來聽笛子的,既然皇后忘了怎麼吹奏,朕還是回去繼續看奏疏吧。”他溫柔道,“皇后接下來可要勤加練習,別讓朕失望。”
宋楚怡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樁難題,手心汗都出來了,十分勉強地衝他擠出個笑,“臣妾……一定。”
。
從長秋宮出來,皇帝並沒有說明白要去哪裡,高安世覷見他的臉色也不敢開口問,只能憑藉對皇帝的瞭解,吩咐人將御輦抬向太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