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正待勸阻,想了一想,又沒有說話。
沈靜舟走了數十步,便到了湖邊,只見湖邊擺著一個小案几,几上一尾瑤琴,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那裡,卻沒有撫琴,旁邊站著一個男子,正悠悠的吹笛。
沈靜舟不欲擾這兩人的雅興,便轉身往回走,忽見那吹笛男子將笛子放了下來,含笑說道:「那位可是沈公子麼?」沈靜舟微感詫異,便走了過去,說道:「二位公子好雅興。冒昧打擾了,只是這位公子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吹笛男子微一拱手,笑道:「在下名叫阮秋寒。」那坐著的男子也站了起來,笑道:「在下名叫左清弦。」沈靜舟也一一答禮。寒暄過後,仍是問道:「二位公子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兩人對望一眼,阮秋寒說道:「其實我們是特地有事前來找沈公子,只是我二人從別處趕來,到此地時,已是這麼晚了。」沈靜舟說道:「不嫌棄的話,到寒舍宿一晚如何?」左清弦說道:「不叨擾了。我二人本是想今晚就在外面賞一晚月,明日一早再去拜訪,只是沒想到沈公子卻被秋寒的笛聲打擾了。」沈靜舟見他二人言行稍有古怪,便也不好多說。阮秋寒說道:「天色這麼晚了,沈公子先回去歇息,明日我二人自會前來和沈公子說我們的來意。」沈靜舟聽他這麼說,更是覺得古怪萬分,若是從前,他定會好奇心起,問個清楚,只是近來萬念俱灰過後,心境大改,事事都提不起興致,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當下便也不再多說,慢慢的走了回去。
這一晚沈靜舟睡得頗不安穩,清書卻是早早睡熟,也不知道沈靜舟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覺得有人站在自己床邊,輕輕摸著自己額頭,似乎回到了過去那段日子,自己身在病中,有人總是這麼溫柔的對待自己。那天晚上,也是這樣,在一間客棧之中,窗外明月的柔光照了進來,自己躺在那人的懷中,那個人吻了自己,然後輕輕將兩人的衣服脫去,而當時的自己,實在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往事歷歷,那時還是冬雪飄飛之日,白雪紅爐,每一天都是過得溫暖快意無比,此時春日遲遲,融融洩洩,心中卻是傷悲尤甚。
他心中忽然渴望之極,睜開眼睛,卻見床邊什麼人都沒有,一陣失望襲來,便燃起了燈,只見一燈如豆,在春天夜晚的和風中搖曳不定,而自己卻是再難以入眠了。
原來有那麼多的痛苦,當時不覺得,一痛再痛之後,以為自己可以麻木,以為十年二十年便可忘記,可是在這睡不著的夜半時分,忽然驚醒之際,便覺得鋪天蓋地的悔恨,將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的咬噬殆盡。而一縷情思,忽又反覆纏纏繞繞,縱然是百鍊鋼,也經不起這消磨。
他生未卜,此生已休。
記得那天晚上,自己冷的睡不著覺,那個人說,過來和我一起睡,而自己玩心忽起,將手伸進他的衣服之中,想到當時情景,沈靜舟痴痴的望著自己的手,想起那個人曾說,這是豬蹄,沈靜舟微笑了一下,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瑟的一聲輕響,落在了被褥之上,洇開一片。
現在是什麼都抓不到了。
離別之時,他說,你還有我來安慰你,誰又來安慰我?回想他說這話的樣子,沈靜舟心中大慟,抓住被褥蒙在臉上,只覺得肝腸寸斷,心中一個聲音反反覆覆的說道:你還可以怪我無情,我卻又去怪誰?
綠紗窗外,蟲聲新透,窗外隱隱露出了天光。遠處傳來幾聲雞啼。
沈靜舟一晚沒睡,雙眼微紅,站在門口怔怔出神。恍恍忽忽間,這才想起,昨晚邂逅了兩位公子,說話行事都是頗為怪異,還說今天會前來和自己說明來意。眼見外面天色更亮,有一二漁舟已經開始打魚,苦笑了一聲,只覺得那些不相干的人來也好,不來也好,反正自己都是過得和行屍走肉無甚差別。
遠遠的果然有一人走了過來。
沈靜舟凝神一望,只見那人卻不是昨晚兩人中的一個,又見他衣衫襤褸,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卻見那人一路走到自己面前,瞪著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望著自己,那眼睛大而有神,似有情又似無情,若是長在一個衣飾華貴的人臉上,不知會如何勾人心魂。只是眼前之人,臉上卻滿是塵土。沈靜舟微微一笑,說道:「公子可是找我?」
誰知那人雙手連搖,說道:「公子你不要這麼客氣,我只是一個乞兒,想來討兩口飯吃。」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撲閃撲閃,說道:「不過嗟來之食我是不肯吃的。」沈靜舟仍是一笑,說道:「那麼請進來吧。」那人興高采烈,隨著沈靜舟進了屋。
清書此時已經起來,見到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客人,連忙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