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說文詁林》或是石印本《說文解字》,一頁一頁順著翻下去,碰到他認為應該提出來講的字就停下來講,基本上是即興講課,就像平常聊天,學生倍感親切。聽先生的課不但可以瞭解先生的學術見解,而且還可以看出先生治學的態度、方法和風格,所以很多同學愛聽先生的課。他的課程不僅吸引了中文系的學生,還有其他系的學生,連物理系的王竹溪、哲學系的沈有鼎也來聽他的古文字學。可見聯大學術空氣之濃厚。
聯大復原後,唐蘭執教北大。1949年後,唐蘭任北京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研究員。1962年,北大中文系請他給本科高年級生開文字學,裘錫圭當這門課的助教。在裘錫圭的記憶中,他上課不帶講稿,只有一次由於要舉的一個例子情況比較複雜,才帶了一張抄有這個例子的小紙片。儘管沒有講稿,課卻講得很有條理,語言也很順暢易懂,聽起來很舒服。[1][1]裘錫圭:《我與唐蘭先生的淵源》2001年2月14日《中國文物報》
汪曾祺還提到其師唐蘭的一段逸事。“唐先生有過一段Romance,他和照料他的女孩子有了感情,為她寫了好些首詞。他也不諱言,反而抄出來請中文系的教授、講師傳看,都是‘花間體’。據我們系主任羅常培說,‘寫得很豔!’”讓人想起汪曾祺寫的《跑警報》一文,有個姓金的哲學系教授跑警報時,隨身帶一個保險箱,裡邊裝著情書。而唐先生填的“豔詞”在同事中傳閱,絲毫不避諱。也讓人想起聯大的單身教授吳宓,他寫給毛彥文的情詩,分發給學生傳閱,並給學生講解。心懷坦蕩,感情透明,沒有當作見不得人的隱私藏著。這在今天看來,令人驚訝。
唐蘭天賦很高,精力過於常人,興趣十分廣泛,生活積極、樂觀。儘管生活非常艱苦,他在治學授課之餘,與聯大師生一起唱崑曲,逛昆明的舊書店、古玩店、制筆店,還與畫家切磋,以此為樂。他酷愛書法,但不以書法家自居。1945年抗戰勝利後,唐蘭創作了很多書法作品,並在昆明舉辦了一次個人書法展覽。展品從甲骨文到篆隸行楷,各種書體、各種尺幅都有。他的字不拘一格,興之所至,揮灑自如,雖不以功力見勝,卻自有其意趣和強烈的個人風格,受人稱道。他的書法是學者字,文氣充沛,其深邃的學養融於書法中,是一般書法家所不能達意的。[2][2]陳立言《唐蘭先生的昆明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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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雲居士”劉文典(1)
師承章太炎,追隨孫中山。營救陳獨秀,驅趕章士釗。痛罵蔣介石,握手毛澤東。這是劉文典的傳奇。劉文典的一生,風骨嶙峋,孤傲狂狷,特立獨行。
劉文典留學日本時,向章太炎、劉師培學習國學。劉文典當過孫中山的英文秘書,翻譯英文電稿。執教北京大學時,參與營救陳獨秀;1925年,在北京女師大風波中,參與驅逐###部長。任安徽大學校長時,劉文典衝撞蔣介石,痛斥他是“新軍閥”,氣得蔣要槍斃他,被關押,後被營救出來;1946年10月,劉文典也曾為蔣介石60大壽寫駢文祝壽。建國後劉文典是雲南大學唯一的一級教授,1956年參加全國政協會議,毛澤東同他握手談話。
劉文典有清高孤傲的一面,也有“性滑稽,善談笑,語不擇言”的一面。他嘗自稱“狸豆鳥”;劉文典字“叔雅”,因“狸”、“劉”古讀通;“菽”者豆子也;“鳥”則為“鴉”,乃“雅”之異體。因劉喜自謔,與道貌岸然者有別,故“學生們就敢於跟他開點善意的玩笑”。
我們來看西南聯大時期的劉文典,這位國學大家人生中的重要階段。
1938年春,劉文典隻身一人離別北平,在山河破碎的大地上,天涯孤旅,千里走單騎,獨自輾轉到昆明。劉文典千里走單騎到昆明被聯大一度傳為佳話。在日寇飛機轟炸昆明時,劉文典還有一句豪壯的話語:“國難當頭,我寧願被日機炸死,也不能缺課。”
但在何兆武的《上學記》描述中,劉文典的話和他的行動不一致。何兆武回憶:“我聽說劉文典是清朝末年同盟會的,和孫中山一起在日本搞過革命,非常老資格,而且完全是舊文人放浪形骸的習氣,一身破長衫上油跡斑斑,釦子有的扣,有的不扣,一副邋遢的樣子……西南聯大的時候,劉先生大概是年紀最大的,而且派頭大,幾乎大部分時間都不來上課。比如有一年教溫李詩,講晚唐詩人溫庭筠、李商隱,是門很偏僻的課,可是他十堂課總有七八堂都不來。偶爾高興了來上一堂,講的時候隨便罵人,然後下次課他又不來了。按說這是不應該的,當時像他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