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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正不禁笑出聲來。無顏回頭,輕輕地驚叫一聲,忍不住也笑了,她說:“你醒了?”眼中充滿喜悅。如果可能,她多麼希望以後的日日月月,每一個清晨,她都可以守在他身邊,輕輕地對他說:“你醒了?”然後,她要弄早餐給他吃,或者稀飯油條,或者牛奶煎蛋,或者咖啡三明治,雖然他嘲笑她連一碗泡麵也不懂得煮,但是隻要他喜歡,她會為他學的。只要他喜歡。可惜,她沒有時間了。她貪婪地看著這英俊的青年——她心目中的神,不能不想到,此刻的快樂有多麼完整,將來的分離就有多麼傷心。她好想多一點兒時間,多點兒時間來愛,多點兒時間來體味。她愛面前這英俊青年,愛這藍天白雲和飛馳的列車,愛窗外掠過的每一棵樹還有樹上翠綠的葉子,然而……她還有二十二天,最後的二十二天。無顏低下頭咬住嘴唇,用力地咬住,把心痛咬緊在齒縫間。舞臺的感情,要多麼誇張便可演得多麼誇張,而舞臺下的真相,卻只得“隱忍”二字。再抬頭的時候她已在微笑,無論心裡有多麼悲傷,臉上卻只能笑著,若無其事。她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很多的事要做。越是時間不多,越得分秒必爭。今天要去的,是大學校園。下了火車,他們連家也沒有回,只在站前吃過早點,便奔了母校去。學校在放暑假,但自有用功的學生在留校補習功課,或是勤工儉學。故而校園裡既不像平時那般吵鬧,也不至過分冷清,頗適合畢業生故地重遊。無顏指著操場上的籃球架,笑著說:“我曾經站在那裡‘聽’你打籃球。”“聽籃球?”令正一時不解。“是啊。”無顏微笑,“你投籃時總會先喊一聲‘中’,然後我便會聽到‘砰’一聲籃球扣到了籃板,有時進網,有時漏網。我就站在那裡替你數著,投中了幾個,又失誤了幾個,很有趣。”“可你怎麼知道我是進了還是沒進呢?你又……”令正說到一半,又打住了。無顏不在意地一笑道:“你是說我看不見是嗎?不用看的,投中和投不中的聲音是不一樣的,而且,你們男生都好吵,中了或者不中都有那麼多俏皮話要說。有時只是你一個人在玩,中了或不中,也會嘀嘀咕咕自言自語,真的很有趣。”無顏說著,閉上了眼睛,彷彿在回憶當年令正扣籃板的英姿——無論中與不中,他都是她心中的英雄。真的很有趣吧?因為無顏的笑容這樣燦爛甜美。令正忍不住技癢起來,欣欣然道:“真的很有趣嗎?來,我現在就表演給你看,你睜大眼睛替我數,看看到底投中多少?”“好啊,我們這就去買籃球。我老是用聽的,還從沒看見過你打籃球呢。”無顏雀躍道。一切的遺憾都將重新填補,所有的往事都會夢境成真。雖然她一共只有二十五天,但是她不會介意大限來臨時的煙消雲散的,因為,她這二十五天,過得如此充實美妙。令正為無顏的興致所感染,興致勃勃地說:“我自己去買籃球就好,你不是想回宿舍看看嗎?反正我又進不去,不如我們兵分兩路,我去買籃球,你自己上樓去,等下我們在籃球架下會面。”無顏說:“那就這樣。”走進樓去,卻又在梯口站住,回過身來朝他擺擺手,才再次轉身上樓。大學校園裡女生宿舍的管理向來是出了名的嚴格,用學生們的話來形容,那就是“一隻蚊子飛過也要驗明正身,是母的才可以放進去,是公的則格殺勿論”——至於公蚊子不咬人、母蚊子才是吸血高手,則不在校工的管理範疇內了。令正目送無顏走進樓去,忽覺此情此景極是熟悉,以前他和瑞秋約會,便常常在這裡等她下樓,又或是約會完了送她回宿舍,也總是在這裡分手。如今舊地重遊,物是人非,不禁十分感慨。這便是昔日的校園,這便是他與無顏、瑞秋共同生活過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曾經留下過他們的足跡,都有著無數相關的回憶。四年——十九歲到二十三歲——幾乎是人生歲月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時光,就在這象牙塔中虛度了。是虛度,對嗎?無顏一場暗戀,走過了和她的視野一樣灰暗無顏色的青春年華;而他和瑞秋,也在歲月的長河裡證明了那曾經以為圓滿的愛戀原來只是誤會。那麼,記憶的價值又何在呢?他在這一刻這一地感到茫然。如果當初他愛上瑞秋是錯,那麼誰又能預知今天對無顏的愛是正確的?如果人們可以直接看到結果才懂得取捨,那麼追求或選擇又有什麼意義?他愛錯了瑞秋,但是,這是在他知道無顏對自己深沉強烈的愛情、是發現自己也愛上了無顏之後才得出的結論。倘若一開始就沒有瑞秋,一開始他愛的就是無顏,那麼中間的種種曲折震撼、犧牲與得到也就都不存在了,那樣,又怎麼知道他選擇無顏才是對?愛與不愛,是在得到與付出之後得到的結論,是在放棄與選擇之間做出的決定,然而,不到最後,誰都不能知道這結論是否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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