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鹿已經不記得他了,在一群人的陪伴下,他露出笑容,只是禮貌地出聲:“請問,是曾先生嗎?”
第60章
沉默片刻,阿六點點頭。
凌鹿鬆了口氣。他原本還擔心對方不會那麼好相處,但此時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看起來老實又溫順,一點也不像個囚犯。他穿著一身灰色連體工作服,低著頭,過長的黑髮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到這裡服刑的犯人,看來不需要像在監獄裡一樣,處處受到限制。
也正是阿六這副乖順的模樣,讓記憶力極佳的凌鹿都沒能認出他。
“長官,叫我阿六就可以了。”一邊垂著頭開口,阿六一邊已經在暗地裡盤算開了。
“啊,我不是什麼長官。”凌鹿立即搖頭否認。
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阿六當然知道他不是。他今年二十四,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六七歲的凌鹿,外表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少爺公子哥,一時間,阿六倒真有些吃不準,對方來這鬼地方是幹嘛的。
對阿六尖銳的腹誹,凌鹿愣了一下。透過他那雙眼睛,凌鹿看到環繞在阿六週圍的光芒,從白色很快變成帶有輕微挑釁感的橙紅。很顯然,他對面的阿六還沒意識到凌鹿已經看破了他的把戲,仍在一面精分扮老實人一面暗暗吐槽。
凌鹿只能尷尬地別開視線,然後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把與對方內心世界的聯絡掐斷。畢竟這麼多年,凌鹿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都有兩面,一面是對外展示給人看的,另一面有時則不會那麼美好。
至於阿六對他的評判,也完全大錯特錯。凌鹿並非什麼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溫室花朵,他時不時會被迫窺探到人心中最糟糕的瞬間,即便如此,凌鹿仍用善意看待這個世界,信任他人,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心裡為自己和阿六劃出一道‘安全線’,將對方的精神反饋遮蔽在外,凌鹿才又轉回目光,解釋道:“阿六,我是凌鹿,這位是趙明蔚趙隊長。我們這次來,是為了瞭解一個多星期前的那次襲擊。”
凌鹿的那雙眼睛彷彿已經洞察一切,阿六莫名有些心慌,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故作驚訝道:“你是說那場變異獸潮襲擊?”沒等凌鹿回答,他很快又點頭自顧自接了下去,“我記得我記得!這輩子我都忘不了那麼可怕的事!”
最後這句話,阿六確實發自肺腑。
為了縮短二十年的刑期,阿六主動來到這片鳥不生蛋的荒涼採石場。像他一樣申請自我流放的犯人,刑期都在十至二十年以內,沒有殺人、強|奸等惡性罪名在身,聯邦才會准予透過他們的申請。
犯人們的手上都戴有特殊合金製成的追蹤手環,加上都是出於自願,幾乎不會發生逃跑的事。而且,這個採石場再往前,就只剩下更為蕭條荒蕪的大片廢土,除非活膩了,沒有誰會傻到跑進汙染區去自尋死路。
這裡的工作沒有報酬,幾乎與世隔絕,但好歹管一日三餐,日子枯燥卻沒到苦不堪言的地步。阿六和其他犯人每天七點準時上工,中午休息一小時,到傍晚六點結束,全天工作十個小時,之後回到囚犯宿舍,吃飯,洗澡,睡覺。作息非常規律。
但一個多星期前的某個夜晚,這一規律卻被打破了。
從渺無人跡的汙染區深處,大批的變異獸源源不絕湧現,這座採石場當時正處於獸潮行進的路線上。可以說,躲在宿舍窗後的阿六,是眼睜睜看著那些變異生物從離他極近的距離經過的。他也親眼目睹了兩名看守因為察覺情況不對,來到室外一探究竟,結果被獸群撕成碎片的血腥場景。
唯一讓幾乎嚇破膽的阿六慶幸的是,這次獸群的目標顯然不是這座採石場,黑壓壓的變異生物們如同颶風過境,很快朝著第二十五號定居點的方向去了。
“當時我躲在窗後,那隻畜生看起來應該是頭領,它渾身漆黑,眼睛是像冰一樣的銀白色,就隔了一堵牆,離我不到五米!我覺得它應該看到了我……”阿六心有餘悸,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事實上,與那頭生物對視不超過三秒,阿六就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兩股戰戰失禁了。那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噩夢中,被那隻兇殘的銀眼怪物盯住,猴子在他身旁哀嚎慘叫,而他卻嚇得一動都不能動。
凌鹿聽完他的描述,就和身邊的隊長趙明蔚低聲交流了幾句。
「凌博士,看來我們有必要通知明湖城方面。那東西很可能是在獸潮襲擊後,不知怎麼混進了城裡。」趙明蔚低聲道。
點點頭,凌鹿表示同意。這個曾六枝的證詞,從側面再度洗刷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