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山策馬與庚延一併行:“我姐還在宮裡。”
“她不會來了。”
“為何?她去了趙元長那?!”高伯山立刻勒馬,掉轉了馬頭便要朝皇宮走。
“伯山!婕妤的心思你該比我們都清楚。”庚延一也停下來。
“可她會死!”
“能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裡,便是婕妤為自己做的了結。就算你能帶她走又如何?她便會如你所願地活者?”
高伯山一咬牙,重新將馬頭調回來過載了最前面。庚延一望著身後那條可以通往皇宮的青石路,至此一別,再見時,你我便是不能共存了。如此,甚好。
逃出城外,安戈便問庚延一:“主公,為何不殺了他?”
宋襲榮接道:“捨不得?”
庚延一想了想,笑道:“現在便殺了他,多無趣。”
“當真?”
“當真。”
皇宮那頭,趙元長坐在泰祥宮裡,命人拿了把大鎖鎖住了穆彌殿的大門。婕妤跪在殿下,一頭未做修飾的青絲綰得十分規矩。她此時倒更像是進宮前的模樣,素素淨淨的打扮。只是一晃,已然過了好些個年頭了。
宮人端著一盅酒走到她面前,旁邊的黃門便倒上一杯遞給她。她抬頭看著趙元長,端起酒一飲而盡。
趙元長問道:“你可知道,朕賜你的是何物?”
婕妤忽然便笑了,揚起嘴角淡淡的一彎弧度:“毒酒。”
“有何感受?”
“五臟六腑皆有些疼痛。”
趙元長走下來扶起婕妤,將她抱回榻席。
婕妤靠在趙元長肩上:“沒想到,陛下懷裡是如此溫暖。”
“若有來世,便找戶好人家,不要再遇上朕。”
“緣分又豈會容得我自己選。若是仍遇上了,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朕得跟你說聲謝謝,直到最後都肯留在朕身邊。”
“可臣妾……卻不是陛下最希……希望陪著陛下的人……”
“……”
殿外肆無忌憚地下著雪,似乎是這個冬季最厲害的雪,在狂風悲鳴的抽泣聲中愈來愈大,將房頂上留有的庚延一的足跡覆蓋得乾乾淨淨。這場雪定是在幫趙元長抹煞庚延一的痕跡。
婕妤仍舊是按妃嬪的禮節入葬皇陵,送葬的隊伍快要趕上皇后那般壯大。她的墓誌銘是趙元長親筆所寫,提筆那時,趙元長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一無所知。
第二日,天空終於放晴,算一算日子,今天該是立春了。趙元長特意煮了壺酒,坐在定瀛殿裡自斟自飲。喝得有些倦意,靠著案桌便託著腦袋,無意間竟喃出了庚延一的名字。他驚覺著坐直身子,眼角卻掃到榻席角落裡有樣東西,仔細看了,才看清是庚延一留下的骨壎。
他喚來黃門,指了指那骨壎:“將它進玉池。”
黃門拿著骨壎退到殿中:“陛下,扔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朕讓你扔了!”
“諾。”。
趙元長起身,理了理袍子,便出了泰祥宮坐著輦車來到比暘殿。
骨壎落入湖中時,樹枝上融化的雪夜隨著一同落入湖中。一個激起了水花,一個只是擋開了漣漪。
☆、第四十五章
夏雖過,蟲鳴仍是十分厲害,有些甚至頗為清響。庚延一搖著蒲扇坐於樹下,自帶了幾分柔黃的光從葉縫兒中洩下來,落了一些在他臉上。他閉了眼愜意地享受著有些溫熱的風。這些年來,他難得有時候如現在這般什麼都不需要去想,只是悠閒地坐著便好。
宋襲榮端著剛熬好的藥從屋裡出來,見著刺眼的光不禁伸手擋了擋。他走過來,將藥碗遞給他:“延一,該喝藥了。”
庚延一緩緩睜開眼,伸手接過藥碗。這湯藥的味道,他已聞了該有十多年了。
“小心燙。”
“恩。”庚延一抿了一口,確實有些燙了,便將碗放到一旁,眯起眼來看向葉縫兒間逃出來的光,道:“時間過得真慢,這麼久了,才到秋初。”
“慢麼。”宋襲榮在庚延一身邊坐下來:“我倒是覺得有些快了。總覺得前不久還在下雪,而今卻已是落葉的時節。”
庚延一將蒲扇放在於半張臉上,擋住嘴咳了幾下:“你看我在此坐了這麼長時間,都還未到午時,怎會不慢。”
“近日可還有咯血?”
庚延一閉眼搖頭:“每日吃藥,好多了。”
宋襲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