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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棍起,中其手指。廣兒右手失刀,左手便覺沒勢,回步便走。公子喝道:“你綽號滿天飛,今日不怕你飛上天去!”趕進一步,舉棒望腦後劈下,打做個肉飽。可憐兩個有名的強人,雙雙死於一日之內。正是:三魂渺渺“滿天飛”,七魄悠悠“著地滾”。

眾嘍羅卻待要走,公子大叫道:“俺是沛京趙大郎,自與賊人張廣兒、周進有仇。今日都已剿除了,並不於眾人之事。”眾噗羅棄了槍刀,一齊拜倒在地,道:“俺們從不見將軍恁般英雄,情願伏侍將軍為寨主。”公於呵呵大笑道:“朝中世爵,俺尚不希罕,豈肯做落草之事!”公於看見眾噗羅中,陳名亦在其內,叫出問道:“昨夜來盜馬的就是你麼?”陳名叩頭服罪。公子道:“且跟我來,賞你一餐飯。”眾人都跟到店中。公子分付店家:“俺今日與你地方除了二害。這些都是良民,方才所備飯食,都著他飽餐,俺自有發放。其管待張廣兒一席留著,俺有用處。”店主人不敢不依。

眾人吃罷,公子叫陳名道:“聞你日行三百里,有用之才,如何失身於賊人?俺今日有用你之處,你肯依否?”陳名道:“將軍若有所委,不避水火。”公於道:“俺在濘京,為打了御花園,又鬧了御勾欄,逃難在此。煩你到汴京打聽事體如何?半月之內,可在太原府清油觀趙知觀處等候我,不可失信!”公子借筆硯寫了叔父趙景清家書,把與陳名。將賊人車輛財帛,開啟分作三分。一分散與市鎮人家,償其向來騷擾之費。就將打死賊人屍首及槍刀等項,著眾人自去解官請賞。其一分眾嘍羅分去為衣食之資,各自還鄉生理。其一分又剖為兩分,一半賞與陳名為路費,一半寄與清油觀修理降魔殿門窗。公於分派已畢,眾心都伏,各各感恩。公子叫店主人將酒席一桌,抬到婆婆家裡。婆婆的兒子也都來了,與公於及京娘相見。向婆婆說知除害之事,各各歡喜。公子向京娘道:“愚兄一路不曾做得個主人,今日借花獻佛,與賢妹壓驚把盞。京娘千恩萬謝,自不必說。

是夜,公子自取翼中銀十兩送與婆婆,就宿於婆婆家裡。京娘想起公於之恩:“當初紅拂一妓女,尚能自擇英雄;莫說受恩之下,愧無所報,就是我終身之事,舍了這個豪傑,更託何人?”欲要自薦,又羞開口;欲待不說,他直性漢子,那知奴家一片真心?“左思右想,一夜不睡。不覺五更雞唱,公於起身偽烏要走。京娘悶悶不悅。心生一計,於路只推腹痛難忍,幾遍要解。要公子扶他上馬,又扶他下馬。一上一下,將身偎貼公子,挽頸勾肩,萬汲倚旋。夜宿又嫌寒道熱,央公子減被添裳,軟香溫玉,豈無動情之處。公子生性剛直,盡心優待,全然不以為怪。

又行了三囚日,過曲沃地方,離蒲州三百餘里,其夜宿於荒村。京娘口中不語,心下躊躇:如今將次到家了,只管害羞不說,挫此機會,一到家中,此事便索罷休,悔之何及!黃昏以後,四字無聲,微燈明滅,京娘兀自未睡,在燈前長嘆流淚。公子道:“賢妹因何不樂?”京娘道:“小妹有句心腹之言,說來又怕唐突,恩人莫怪!”公子道:“兄妹之間,有何嫌疑?盡說無妨!”京娘道:“小妹深閨嬌女,從未出門。只因隨父進香,誤陷於賊人之手,鎖禁清油觀中,還虧賊人去了,苟延數日之命,得見恩人。倘若賊人相犯,妾寧受刀斧,有死不從。今日蒙恩人拔離苦海,千里步行相送,又為妾報仇,絕其後患。此恩如重生父母,無可報答。倘蒙不嫌貌醜,願備鋪床疊被之數,使妾少盡報效之萬一。不知恩人允否?”公子大笑道:“賢妹差矣!俺與你萍水相逢,出身相救,實出惻隱之心,非貪美麗之貌。況彼此同姓,難以為婚,兄妹相稱,豈可及亂?俺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豈可學縱慾敗禮的吳孟子!休得狂言,惹人笑話。”京娘羞慚滿面,半晌無語,重又開言道:“恩人體怪妾多言,妾非淫汙苟賤之輩,只為弱體餘生,盡出恩人所賜,此身之外,別無報答。不敢望與恩人婚配,得為妾婢,伏侍恩人一日,死亦瞑目。”公子勃然大怒道:“趙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一生正直,並無邪佞。你把我看做施恩望報的小輩,假公濟私的好人,是何道理?你若邪心不息,俺即今撒開雙手,不管閒事,怪不得我有始無終了……”公子此時聲色俱厲。京娘深深下拜道:“今日方見恩人心事,賽過柳下惠、魯男子。愚妹是女流之輩,坐井觀天,望乞恩人恕罪則個!”公子方才息怒,道:“賢妹,非是俺膠柱鼓瑟,本為義氣上於裡步行相送。今日若就私情,與那兩個響馬何異?把從前一片真心化為假意,惹天下豪傑們笑話。京娘道:”恩兄高見,妾今生不能補報大德,死當銜環結草。“兩人說話,直到天明,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