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一塊素布帕子,咬破手指,就著指尖流出的鮮紅血液,“唰唰唰”三兩下,在那帕子上寫了一行字。
“拿著。”醜婦將血字的帕子交給平安。冷聲吩咐:“兒子。你記住,不要回頭。帶著你二娃子哥,返回鎮上‘珍饈坊’,將這帕子交給你佟爺爺。”
平安淚眼花花,“阿孃一起去。”
“阿孃不能陪你們一起去。有這麼多的鄉親受到連累阿孃要回去,不能讓那些叔伯替阿孃頂罪。”
此刻的醜婦心裡沒有底了,但凡涉足到官鹽的事情,總不會那麼輕易善了了。
橋是她出資造的,造橋的人,卻是魯縣丞親自選的。
不回去,她心難安。
回去,或許能有一絲希望。
但願佟掌櫃的主子權力足夠大,說話足夠有用。
“兒子,接下來,你要好好聽從你佟爺爺的話,知不知道!”
醜婦聲色俱厲,她和平安說話,少有這樣的神態。
平安心裡再難過,但也將他孃的話牢記於心。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不能夠讓壞人抓到你們倆。懂了嗎?”
醜婦嘆了一口氣,吩咐完最後一句話,神態慈和地摸了摸平安的小腦袋。
神態間,幾分難捨,幾分遺憾。
難捨的是要讓小小的平安吃這樣的苦頭。遺憾的是就怕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時。
現在,只能賭了。
賭那份“商業興國”的計劃案能夠打動“珍饈坊”的那位爺,賭他肯出手相助。要麼一切只能賭一賭穿越女的運氣好的開外掛了。
平安吸吸小鼻子,擦乾眼淚,拉著二娃子朝著鎮上的方向走去。
醜婦轉身,朝著南畦村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她雖多數時候沒心沒肺,卻也不想罔顧無辜之人性命。
參與造橋的村民,幾乎每囊括了村裡每一戶人家的成年男人。
試想,這些人若是都被治罪了,最後,留下了一群老弱病殘,即便她成功地逃了,這一輩子,此心難安了。
明知橋塌了,她走的路線依然是向著橋走去的方向。
厲唐的江山是宏偉的,斷橋那一側的景象是慘淡的。
不知是誰出的主意,村裡的男人們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一排、兩排、三排統共六排的男人們,雙膝被迫地跪在地上,朝著的方向,就是斷橋的方向。
醜婦隔著小柳河,掃一眼被迫跪在地上的男人們,這些官兵是真的能耐,當初幫忙造橋的男人們,沒有一個落下的。
醜婦看到,那拿著森冷黑牛皮的鞭子,在空中甩起一個璇,又重重地落在跪地的男人們身上,她聽到那官兵模樣的人喝問的聲音:“說!她去哪裡了!”
哀嚎遍野,卻沒有一個男人開口回答官兵的問題。
她看見,那些被迫看著自家男人被打的村婦們,即便心疼地以手捂嘴,眼中滿滿的淚花,卻哽咽著,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一字不答。
還有那個除了柳家人外,最愛找她麻煩的張大媳婦兒,竟然看到了河對岸的她,愣住一下,卻把眼睛挪開,裝作沒有看見。
一股酸澀在眼眶中
誰說鄉民愚昧!
他們或許愛雞毛蒜皮地計較,或許愛東家長西家短地長舌,或許吃不得虧,或許愛貪小便宜
但他們分得清好歹!
於是乎,她幹了一件前世最不屑乾的事情。
隔著小柳河,她負手而立,她高聲冷笑,丹田澎湃,響亮的聲音衝著河對岸叫道:“我在這裡。”
她捨己為人了
嗖!
頓時間,對岸的一雙雙眼全部向著她看來。
她聽見老村說:“你咋回來了?難道二娃子沒把信兒帶到?”
醜婦微笑著搖頭:“不,他做的很好。”
“那你咋”回來了?
話沒說完,老村拱起的老背就捱了一記狠鞭子。
那執鞭的官兵陰測測地笑:“犯了大錯,還敢行包庇之行!”
手中鞭子一指河對岸,吩咐人去把醜婦抓來。
醜婦卻笑:“你不用那麼著急讓人來抓我,我不走,就在這裡等著你們來抓。”
她看過了,橋,不是因為偷工減料坍塌的,而是人為的。
她回來這裡的目的,是因為想要證明心裡的猜測。
官鹽大多時候走河運,河運不行,才會走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