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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孫重來此地,卻不是爭奪江山,而是抵禦外辱的,作為本地人,理當盡地主之誼。根據經驗,帥龍吟知道,戰場越平靜,醞釀的戰鬥越慘烈,也許若干天后,這些廣西人中的一部分,會跟他們的祖先一樣,將屍骨留在鄂東的山谷河畔了。趁他們還活著,請他們吃一頓大肉。帥龍吟此行,就是去距離大河鋪五里的帥家窪家裡,叫老爹殺一頭豬,燒成紅燒肉,挑到戰壕,請部下們飽餐一頓。連日吃青蛙,部下們張口都是青蛙的土腥味。

“走吧。”過了幾分鐘,帥龍吟站起來,領著兩人過了一座木橋,離開河岸,拐進一條小道,往西走去。

“連長,這是什麼地方?”韋名流是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這個地方叫廣豐衝,”連長居然很耐心地回答,“你看這地形,東北西三面環山,只有這南邊通往外地,這種撮箕形地形叫衝。如果在此處發生戰鬥,防守方可在東西兩側高地佈置交叉火力,肯定能最大限度殺傷進攻方。”

“連長真是不簡單啊!”司務長恭維了一句。

“因為我家就在這衝裡。”連長淡淡地說。

兩個廣西佬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跟著連長的步子。

過了一會兒,三人改變方向,順著西邊山腳下的小路,轉向北了。小路兩側長滿灌木和笆茅,有的還伸進路中間,剮破手腳。樹上一些蟬兒,聲嘶力竭地叫喊。沿途也有幾處小村落,每處有三兩戶人家,卻寂寥無聲。估計聽說日本佬要來,都跑反去了。

拐了幾道彎,一個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落出現在眼前。

“到了。”連長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裡含著淡淡的激動。

這是廣西佬韋名流看到的廣豐衝裡最大的村莊了,當然,他萬萬不會想到,自己將會在此地生活三十年,最後屈辱而死。可見,人的命運都是無法預料的。

相對於衝外,這個叫帥家窪的山村相對平靜,儘管有關日本佬的訊息甚囂塵上,但是畢竟誰都沒有看見過日本佬,所以大家也就沒有膽怯的理由了。訊息靈通人士說,日本佬還在宿松、九江,離這裡有上百里路。宿松、九江,已經是很多人遠足的極限,所以大家覺得那是十分遙遠的地方,也就越發不害怕了;只有那沿途小村落的居民,搬到了帥家窪,這樣進山躲避也迅速一些。總之,大家一邊幹農活,一邊漫不經心地打聽著日本佬的訊息;那訊息,彷彿是遙遠的傳說。

見到帥家少爺帶著兩個廣西佬回來,村民們又高興又稀奇。高興因為是帥家少爺做了國軍的軍官,以後跟衝外的大姓爭奪田界水源時有靠山了,稀奇是因為傳說中的廣西佬竟然就在眼前了。

“山雞還冇哈口!哈哈哈哈!”在帥家老爺院子門口,村民們用道聽途說的關於廣西佬的笑話調侃他們。兩個廣西佬不明白他們是在調侃自己,只好跟著傻笑。這越發讓村民們有了智力上的優越感。“廣西佬都是苕,苕得跑到這裡來打日本佬!”一個叫帥細牛的小夥子評價道。其他人多同意此說,紛紛點頭。(鄂東人謂愚蠢人為“苕”。苕本是紅薯俗名,南方人多以此罵人。)誰知廣西佬聽出了苕的意思,就生氣了。韋名流衝到帥細牛跟前,瞪著眼:“你罵誰?”

帥細牛知道對方聽出來了,看看對方背上的大槍,只好訕訕道:“我又冇罵你。”悄悄蹩到人群后面去了。人群覺得沒有再呆下去的樂趣,便散回家了。幹活的幹活,揍老婆的揍老婆。男人,什麼時候都有事可幹。

院子裡。堂屋上。

帥龍吟正在說服老爹,殺一頭豬犒勞軍隊。

“你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冇寄一個銅板回來,我也不怪你;現在回來了,是天大的喜事,趁早找個姐兒成家,不要跟廣西佬混了,跟他們混不出什麼名堂來!”帥老爺苦口婆心。(鄂東人謂年輕女子為“姐兒”)

“爹,國難當頭,我哪裡還有心思成家立業呢?這日寇馬上就打上門來了,我暫時不能了您的心願。”

“什麼國難當頭?那邊是日本佬,這邊是廣西佬,都是外地人嘛!”帥老爺氣憤道,“他們打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他們打他們的仗,我們種我們的田,兩不相擾!”

帥龍吟苦笑道:“我軍務在身,沒有時間跟您老理論。這樣吧,您先叫人把豬殺了,燒好,派人挑到大河鋪去。這錢,打完仗再還給您!”

“我丟了一個兒,還要丟一頭豬!”帥老爺氣乎乎地說,“你空手回來,還要我殺豬給這些外地人吃!”搖頭嘆氣,“好吧好吧,算我沒你養你,算我打牌輸了錢——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