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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謬誤者,則不遠而復,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吾生之所長也。若其見理不定,屢變屢遷,此吾生之所最短也。南海先生十年前,即以“流質”相戒,諸畏友中,亦頻以為規焉,此性質實為吾生進德修業之大魔障。

吾之所以不能抗希古人,弊皆坐是,此決不敢自諱,且日思自克而竟無一進者。生平遺憾,莫此為甚。若雲好名,則鄙人自信,此關尚看得破也。至立信者必思以其言易天下,不然,則言之奚為者?

故鄙人每一意見,輒欲淋漓盡致以發揮之,使無餘蘊,則亦受性然也,以是為對於社會一責任而已。

至雲兩黨之人,互相水火,互相唾罵,互相攻訐云云,此誠最可痛心之事。若鄙人之尚知自重而不肯蹈此惡習,此亦當為一國所共諒者。試觀去年春夏間,報界之所以相誣攻者若何,吾黨曾一置辯否?又如香港某報,每一日照例必有相攻之文一篇,認列強為第三敵,認滿政府為第二敵,認民間異己之黨派為第一敵,其所以相唾罵、相攻訐者,亦云至矣。

夫使以筆墨挑戰也,則吾輩亦何患無辭?

試觀鄙人及我親友,曾為一應敵之師否?非直不屑為,亦以義固不可也。且如頃者章、鄒最後之供詞,各報館之嘖有言者亦眾矣,而本報並其原語亦不肯錄入,誠以敬其初志也。吾謂“和事人”以此相慮,則可慮者其必不在吾輩矣。若夫吾發表吾現在之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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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梁啟超文集

而不能自己,則吾既言之矣,吾今後更將大有所發表焉,然此非唾罵之謂也,非攻訐之謂也。吾所謂與輿論挑戰進,自今以往,有以主義相辨難者,苟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吾樂相與賞之析之;若夫軋轢嫚罵之言,吾固斷不以加諸人,其有加諸我者,亦直受之而已。寄語和事人,可無慮此,抑吾亦欲遍國中志士,皆率和事人之教也。至吾之所以不能已於言者,則本報前號中鄙著《論俄羅斯虛無黨》、《答飛生》兩篇,亦可略見其用意之所存,毋亦如和事人所謂欲兩黨合力以思挽回之術云爾。願和事人平心靜氣一省覽焉,而更有以辱教,固所望也。匆匆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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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史上革命之研究703

中國歷史上革命之研究

(1904年2月14日)

近數年來之中國,可謂言論時代也已矣。近數年來中國言論,複雜不可殫數,若革命論者,可謂其最有力之一種也已矣。凡發言者不可不求其論據於歷史,凡實行者愈不可不鑑其因果於歷史,吾故為《中國歷史上革命之研究》,欲與舉國言論家一商榷焉。

革命之義有廣狹:其最廣義,則社會上一切無形有形之事物所生之大變動皆是也;其次廣義,則政治上之異動與前此劃然成一新時代者,無論以平和得之以鐵血得之皆是也;其狹義,則專以兵力向於中央政府者是也。

吾中國數千年來,惟有狹義的革命,今之持極端革命論者,惟心醉狹義的革命。

故吾今所研究,亦在此狹義的革命。

十九世紀者,全世界革命之時代也,而吾中國亦介立其間,曾為一次之大革命也。

顧革命同而其革命之結果不同。

所謂結果者,非成敗之雲也。

歐洲中原之革命軍,敗者強半,而其所收結果,與成焉者未或異也。胡乃中國而獨若此?西哲有言:“歷史者,民族性質之繅演物也。”吾緣惡果以溯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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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3梁啟超文集

吾不得不於此焉詗之。

中國革命史與泰西革命史比較,其特色有七:一曰有私人革命而無團體革命。泰西之革命,皆團體革命也。英人千六百四十六年之役,衝其鋒者為國會軍;美人千七百七十六年之役,主其事者為十三省議會;又如法國三度之革命,則皆議員大多數之發起而市民從而附和也;千八百四十八年以後,歐洲中原諸地之革命,莫非由上流團體主持其間也。綜而論之,則自希臘、羅馬以迄近世革命之大舉百十見,罔非平民團體與貴族團體相鬩爭也。

獨吾中國不然,數千年來革命之跡,不絕於史乘,而求其主動之革命團體,無一可見。惟董卓之役,關東州郡會合,推袁紹為盟主以起義,庶幾近之,然不旋踵而同盟渙矣。自餘若張角之天書,徐鴻儒之白蓮教,洪秀全之天主教,雖處心積慮,歷有年所,聚眾稍夥,然後從事,類皆由一二私人之權術,於團體之義仍無當也。其在現世,若哥老、三合之徒,就外觀視之,儼然一團體,然察其實情,無有也。且其結集已數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