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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光明處還遠,不過走一步比前好一步,想立刻圓滿,不會有的,最好的境域——天堂,大同,極樂世界——不知在幾千萬年之後,決非我們幾十年生命所能做到的。能瞭解此理,則作事自覺快慰,以前為個人、為社會做事,不成功或做壞了,常感煩悶;明乎此,知做事不成功,是不足憂的。世界離光明尚遠,在人類努力中,或偶有退步,不過是一現相。譬如登山,雖有時下,但以全部看,仍是向上走。青年人煩悶,多因希望太過,知政治之不良,以為經一次改革,即行完滿,及屢試而仍有缺陷,於是不免失望。不知宇宙的缺陷正多,豈是一步可昇天的?失望之因,即根據於奢望過甚。

《易經》說:“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此言甚精采。人要能如此看,方知人生不能不活動,而有活動,卻不必往結果處想,最要不可有奢望。我相信孔子即是此人生觀,所以“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他又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天天快活,無一點煩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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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大學課畢告別辭756

象,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二)人不能單獨存在,說世界上那一部分是我,很不對的,所以孔子“毋我”

,佛家亦主張“無我”。所謂無我,並不是將固有的我壓下或拋棄,乃根本就找不出我來。如說幾十斤的肉體是我,那麼,科學發明,證明我身體上的原質,也在諸君身上,也在樹身上;如說精神的某部分是我,我敢說今天我講演,我已跑入諸君精神裡去了,常住學校中許多精神,變為我的一部分。

讀孔子的書及佛經,孔、佛的精神,又有許多變為我的一部分。再就社會方面說,我與我的父母妻子,究竟有若干區別,許從人——不必盡是純孝——看父母比自己還重要,此即我父母將我身之我壓小。

又如夫婦之愛,有妻視其夫,或夫視其妻,比己身更重的。

然而何為我呢?

男子為我,抑女子為我,實不易分,故徹底認清我之界限,是不可能的事。

(此理佛家講得最精,惜不能多說。)世界上本無我之存在,能體會此意,則自己作事,成敗得失,根本沒有。佛說:“有一眾生不成佛,我不成佛。”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至理名言,洞若觀火。孔子也說:“誠者非但誠己而已也。

“將為我的私心掃除,即將許多無謂的計較掃除,如此,可以做到”仁者不憂“的境域;有憂時,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為人類——如父母、妻子、朋友、國家、世界——而痛苦。免除私憂,即所以免煩惱。

我認東方宇宙未濟人類無我之說,並非倫理學的認識,實在如此。

我用功雖少,但時時能看清此點,此即我的信仰。

我常覺快樂,悲愁不足擾我,即此信仰之光明所照。我現已年老,而趣味淋漓,精神不衰,亦靠此人生觀。至於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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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6梁啟超文集

觀,對不對,好不好,或與諸君的病合不合,都是另外一問題。我在此講學,並非對於諸君有知識上的貢獻,有呢,就在這一點。好不好,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諸君要知道自己的精神饑荒,要找方法醫治,我吃此藥,覺得有效,因此貢獻諸君採擇。世界的將來,要靠諸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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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任公對於時局之痛語956

梁任公對於時局之痛語

——法律破產代議政治破產

(1923年1月)

梁任公新自南京講學歸來,養痾津門。

有某君前往訪問,據言梁氏之病,乃由用腦過度、心房漲大,但屬初起,尚無妨礙云云。談次詢及梁氏對於時局何故不發言,梁氏謂:本有千言萬語要說,但醫生既禁止執筆,只得罷休。且現在魑魅罔兩白晝橫行之局面,亦斷非徒恃筆舌所能救濟也。梁氏談下去,狠發出沉痛的嘆聲,說道:這回鼓動風潮的幾位宵小,原是國人共棄,我也不屑責備。最可痛者,司法官(檢察長)對於破壞司法的命令,為什麼奉行唯謹?

國會兩院中,我總以為明白有血性的人也還不少,為什麼會把千夫所指的閣員多數同意?

中國人對於法律觀念本來很薄弱,現在立法、行政、司法三機關合力蹂躪法律,豈不是明白告訴人說:“法律是裝飾品,可以不算一回事”嗎?豈不是明白告訴人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