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只向我下達命令,糾正我的錯誤,要求我不斷提高,就算偶爾態度粗暴也比克拉克好得太多。當時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體能在不斷增強,好像有一種神聖的力量不停地注入我的身體中,最終它溢滿了我的頭腦,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由。
不需要多長時間,我就發覺自己是個天生計程車兵,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逐漸地察覺了這一點。還有我的讀心能力,我一開始就和老兵們相處得很好,他們從沒有刁難過我,反而還教我很多格鬥和保命的訣竅。隨著我擁有了身體上的力量,那種天賦的力量就愈發地顯露出來,在實戰中,近身制服敵人很容易,我在測試中射擊本來就是拔尖的、同時運用在實際射擊中也毫無障礙,因為這項天賦我的感官比常人敏銳得太多。快地我對七五遊騎兵團的加入申請就被批准了,一年後我又被調入了特別的作戰小隊裡,和一些比我年長、經驗豐富的老兵共同作戰。
寫到這裡,我必須承認我並沒有資格去憎恨克拉克,我殺許多人,無可狡辯,我同他一樣都相信著,為了某種理念、必要的犧牲是可以被接受的。但參軍的時間越久,我的心態就越發地平靜,我已經忘記在紐約的過去了。我只是接受命令、執行任務,沒什麼困擾著我。
至於那些關於本土外監獄的恐怖傳說,聳人聽聞的居多,但是就算去掉那層形狀噁心的厚重浮沫,低下那層不多的事實也足夠糟糕。他們的審訊技巧糟糕,酷刑有時是為了發洩或取樂而非取得更多的資訊。有時我會想,如果我做審訊員會如何呢,沒有資訊的缺失也沒有錯誤,我們可以更好地安排策略、最大限度地減免損傷。但是我沒有,在那個時候,我掩藏得很好,我只是很冷淡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沒有花一秒鐘來考慮這個問題。
時至今日,我並不為此感到內疚,也許這是我的本性、也許是出於對克拉克·希爾的厭惡,我認為這種天賦是強加在我身上的,我不感激它,我也沒有權利使用它。它可能曾經給我的生活某些不易察覺的益處,但我發誓我從沒有刻意用它謀求利過任何東西——我的意思是並不是說明自己不希望用這種作弊的手段來獲勝,而是我根本不願意使用這項能力。我可以這麼想,我用它獲知情報資訊,可以保護我的戰友們避免無意義的犧牲。但下一刻它會帶來什麼呢,那時我不知道,但是面對那一片巨大的未知,我持有無比消極的態度。
我又問自己,我有資格作出這種決定嗎?這是我的火車難題。我認為這世界是多元的,是以一種複雜的方式行進著的,因此解決問題的方案永遠不是簡單的。並不是你決定採取某個行動,你就可以拯救一切,而你不採取就毀掉一切。這種粗暴簡單的選擇題不屬於生活,它們停留在小說或者電影的真空中。
好了,也許你認為我該停止對自己的辯護了。但我相信自己為了這個國家獻出了足夠多,就算我明白我所做的、我們所做的有多可笑,但我沒什麼可後悔的。我想對你強調的並不是我曾經的屬於軍人的榮耀,也無關我的這種抉擇是否正確,而是我在對於這些問題的反省中,我明白人的行為其實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道德評判也應該是非常謹慎、周全的。
我有很長的時間反省,在我受傷之後,我被送去邁阿密附近接受治療,我非常積極、或者說以一種絕命反擊般的態度進行復健。但不管怎麼說,我永遠地失去了大多數人所擁有的權利,我再也不能自由行走了。
你很難理解我對身體力量的依賴——請不要認為我過度放大了自己的痛苦。你也許有六尺八,身體健康強壯,這使得你能夠成為很好的橄欖球員,也會為你的個人魅力加分,它對你很重要,但它不是你的唯一支柱,你更加依賴於你的頭腦,不斷地閱讀、不斷地體驗這個世界才是你生活的支柱,因此你受傷的左手對你的影響並不太大,你已經無視了它對你日常生活造成的困擾,跟別說為此感到自卑了。
當然我明白這樣的對比是不相等的。我也不能把我的殘疾假成你失去讀寫能力。好了,我說該寫下去了。最終我知道我不可能完全恢復,我真正地絕望了。我不能承受那種絕望,我迫使自己從自身的境遇體驗中抽離出來,這樣我才能避免窒息,從而勉強地活下去。
而我用一種局外人的視角來考慮自己曾做過的一切,我終於意識到我對他人太多苛刻了。人們頭腦裡的齷蹉總會被我發現,我從而懷有一種傲慢的心態審視他們,我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因為一種無法消去的厭惡。但是沒有人完美,我頭腦裡也有那些骯髒殘忍的思想,我殺人時曾如此冷漠,已經足以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