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理所當然。愛情無需計較得失,肝腦塗地也無非是咎由自取。
偏偏她要在讓他知道那些前僕者的名單裡有蘇步高後,再來逼問他答案,該如何回答,才能換來所有人的滿意?她就從未想過,他也會同她一樣,在掙扎活下去的過程中,愈發割捨不斷唯一的親情嗎?
“是討厭。”思緒尚未整理好,他的嘴已經快了一步。
“噯?”
“聽清楚,我打心底裡討厭你……和你全家。”他堅定了口吻,卻沒能堅定自己的心。
如果真能始終如一地去恨,倒也免去了糾纏,偏偏他有血有肉有凡心,當她還在小心翼翼求一個答案來換取義無反顧時,他已經亂成一團拿不出半分理智去較量。口是心非的拙劣伎倆,沒能讓他找回從前的絕情果斷。
她那雙溢位絕望的灼熱目光,彷佛是在凌遲著他,讓他在丟出傷人話語後,做不到轉身即走。與她擦身之際,飄出了句英雄氣短的妥協,“用嘴說不出的那些話,我會用行動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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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兩個人演繹出的熱鬧比不上城樓下一群人湊出的唏噓。
當事人的掙扎與糾結入不了觀眾的眼,歷來就鮮少有觀眾會帶著心看戲,唯有那一句句隔著距離聽不真切卻能隱約猜到大概的對白,依稀能讓底下的圍觀群眾看明白這出戏碼。
主角兒已有散場之姿,下頭自然就散得更快。卻總有那麼一些人,看戲時沉默不語,不驚不喜,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散場時,留到最後,隔著距離也能讀懂其中滋味。
這樣的人多不多?姚寅不清楚,至少他是其中之一。
“四爺,要不要我去叫十三小姐下來?”見四爺始終不語,也沒要走的意思,駕車的隨從多事地探出頭,問道。
“隨她去,回別院。”人去樓空,那抹銀紅身影顯得愈發招搖,落入他的眼,如血般刺得瞳孔生疼。他手指一動,撩起的車簾順勢落下,緊抿著的唇線動了動,撂出的話冷得讓人心驚。
可城樓上那個女人又能否看懂他的心冷?他總是為她設想得太過周到,恨不得去做全天下最懂她的那個人,那誰來了解他?她甘願送上門去被別人傷,後果就該自己吞。即使他適時出現給她一座避風港,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愛,這不是他要的。
第三十六章
朝野之事瞬息萬變,一整夜,足以讓一條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震驚訊息在早朝時被人甩出。
——八皇子結黨營私,意圖謀反。
寥寥幾個字,涵蓋當誅之罪。這不是小打小鬧的告狀,而是想讓對手永無翻身之日。向來待人和善看似無慾無爭的八皇子會謀反?這就像是天方夜譚。可太子殿下號稱人贓並獲,無數看似強有力的證據,殺得一干人等措手不及。
這種時候聰明人就該三緘其口、靜觀其變,免得站錯隊。
但還就是有人一臉正義擺出“皇子犯罪與庶民同罪”的姿態,語出驚人。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這位勸諫皇上不要姑息的是向來能在一片混沌中看清局勢、仕途平步青雲、逐漸被群臣視作明燈的姚大人。
連受了八皇子那麼多恩惠的姚家都站到了太子那一邊,還有誰會替蘇步欽求情?
“查封吉祥賭坊、幽禁八皇子,是您建議的?”外頭鬧得滿城風雨,姚家也不見得能有多太平。收到風聲後,姚寅便立刻趕往姚府,等不及下人通傳,兀自衝進他爹的書房,免去寒暄行禮的過程,開門見山地問道。
“什麼時候回家回得那麼勤了,昨兒不是才來過嗎?”姚家那位名義上的主事人繼續專注臨帖,眉頭都未曾動一下,不答反問,顯然姚寅的問題引不起他的興趣。
算是預設了嗎?姚寅挑了挑眉梢,沒什麼閒情同他爹瞎扯,“那衛大人和衛夫人呢?逼得他們辭官連夜離開琉陽的人,也是您?”
“這似乎都是些和我們家無關的事。”聞言,他放下筆,抬眸,冷著聲提醒。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跑來質問自己爹,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爹,您在惹禍上身。”的確,誰生誰死誰笑到最後手握大權,通通與他無關。可姚家呢?姚家的事他可以不管嗎?見爹不動聲色,他繼續道,“位極人臣,你還嫌不夠?自古唯有黃裳元吉方能得以善終。”
“對我來說,夠了;但是姚家來說,這是禍。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即位的是八皇子,姚家會是什麼下場?去看看十三手裡那張免死金牌!八皇子想誅姚家九族,只留十三一個活口,他不死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