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她樂得直笑:“你還有家法啊?”
“你以為?”謝煊板著臉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采薇卻是笑得更厲害,捶了他一拳道:“你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饒是她確實用了幾分力,但捶在謝煊那硬邦邦的肩膀上,無非是跟撓癢一樣。他嘆息了一聲,往瓦背一躺,灌了口酒道:“我覺得我應該找個黃道吉日開始重振夫綱了。”
采薇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也提起酒罈子喝了一口。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就沒再喝過酒,這會兒一口濃郁的白酒從口中滑入喉間,辛辣和芬芳同時瀰漫開來,一種久違的刺激感讓她整個人忽然鬆弛下來。
從她變成江采薇開始,她雖然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鬆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會迷茫也會誠惶誠恐。或者在更早的時候,母親過世後,她就沒有放鬆過。她做著不太喜歡的工作,扮演著自己其實從來都不習慣的角色,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
但是這一刻,也許是因為悠遠的星空,涼爽的夜風,以及手中香濃辛辣的陳酒,她終於體會到了一點久違的如釋重負。她好像真的變成了那個年少單純的江采薇。
她學著謝煊往後倒下,與他並排躺在瓦背上。
謝煊轉頭,藉著月色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第一次上屋頂,是我大哥帶我的。”
采薇第一次聽他提起謝家那位過世的大公子,好奇地對上他的眼睛。
謝煊繼續說:“那時候我們家剛剛來京城,我年紀小,有點水土不服,總是生病,過得便不大開心。有一次晚上,我鬧脾氣不睡覺,我大哥便拿了把梯子,抱著我上了屋頂。很奇怪,一到屋頂上,吹著夜風,看著天上的星星,我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後來,我大哥就總帶我上屋頂。”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起了許多愉快的往事,不由自主彎唇笑了笑。
采薇道:“你大哥一定很疼你。”
謝煊點頭:“嗯,他從小就很疼我,什麼好的東西總是留給我,我惹了事也總是他幫我解決。都說長兄為父,我和我大哥的關係,遠遠比父親更親近。大哥他從小聰明能幹,世家公子比賽射箭騎馬,他總是能拔得頭籌,那些旗人子弟,沒一個比得上他的。他十八歲就立過軍功,他總說希望有朝一日咱們國家能建立一支戰無不克的軍隊,將侵略的洋人都趕出去。可惜……”他抬起一隻手捂在眼睛上,“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就不會那麼早就死去。”
采薇只聽過謝大公子是去西南剿匪時喪的生,卻不知具體情況,見他這樣觸景生情,她也不好多問,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
謝煊捂著眼睛默了片刻,又開口說:“我到現在都還是想不通,大哥他最信任的部下怎麼會通匪?”頓了頓,又道,“當然,說到底還是怪我,兵法上說窮寇莫追,我偏偏年輕氣盛非要追進山裡。”
采薇道:“你說是你大哥的部下通匪?”
謝煊點頭:“雖然查出來後,那人被處死了,但我大哥卻是再不能回來。”
采薇道:“行軍打仗意外總是難免,已經過去這麼久,你別再難過了。”
謝煊將手慢慢從眼睛上拿來,在月色下,彎唇笑了笑:“我不難過,只是許久沒爬過屋頂,有點觸景生情。”
采薇側身,舉起酒罈子,笑道:“不是要我陪你喝酒麼?我敬你!”
謝煊挑挑眉,也側身對向她,舉起手中的小酒罈,與她碰了一下:“乾杯!”
瓷壇相碰,在夜色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采薇昂頭喝了一口,謝煊則是咕咕灌了兩大口。喝完,用袖子擦了下嘴角,爽快地舒了口氣,又舉起酒罈:“再來!”
采薇笑著配合,連續幾口下肚,酒勁兒漸漸上來,這酒到底有些烈,她的腦子開始發暈,還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謝煊只是微醺,單手撐著頭,懶洋洋看向身旁的女孩兒,見到她這動作,另一隻手伸向前摸了摸她的鼻尖:“醉了?”
“才沒有。”采薇含含糊糊道。可月色在她眼中開始變得朦朦朧朧,夜風吹過來,讓她有種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的錯覺。
她擺擺頭,看向近在遲尺的男人,那張英俊的面孔,在月光下影影綽綽,只有一雙漆黑的眸子,越發深邃迷人,輕易將醉酒的人吸了進去。
采薇的心頭忽然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閉上眼睛,不由自主靠在他肩頭。
謝煊看著她那張酡紅的臉頰,一時心癢難耐,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下,見她只是抿抿唇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