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與在曲埠城時不同,竟是連竹本眼中也沒有了先前的堅定和拼死一搏的勇氣。
看來想要硬闖是不可能了,應該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黎元在心裡飛速地謀劃著,最後湊近辛紫身邊低聲問:“你與那駐守的西由嚴將軍認識?他能力如何?相比較於咱們的伊將軍如何?”
雖然之前辛紫說過自己與那嚴無畏有些交情,可稍有些腦子的人也能看得出來,辛紫說那話的時候樣子極為勉強,顯然是為了說服他和竹本不要為了她冒險翻越龍脊山才刻意捏造出來的。那話裡究竟有幾分實幾分虛?黎元大膽推測,只怕辛紫與這嚴無畏算是相識,朋友就絕對談不上,或許兩人不是死對頭就不錯了。否則辛紫完全可以在三人剛踏入西邊大陸的時候就一紙書信遞給這位將軍,讓他調兵去北邊護送他們三個南下進入西京了,又何必冒險獨自穿過妖巫這片土地呢?
果然不出黎元所料,辛紫的眼中帶著些不確定,盯著遠處的青石城牆,淡淡回了一句:“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之前她說過的兩人是朋友的事情卻是隻字未提。
黎元心下就大致瞭解了一二,他朝竹本看過去,兩人默契地點頭,認可了對方的想法。黎元也就更篤定自己的計劃沒有問題大膽提議道:“我們想要像在曲埠城那樣喬裝矇混過去只怕不容易,不如先在這境外候著,等到太陽落下去,那邊關口的大門鎖了鑰,天色暗下去,我們再趁夜襲上那城牆,竹本打掩護,我殿後保護你的安全,我們趁他們不備,暗中闖過去。”
這計劃顯然漏洞百出,且不說這裡的守城兵都是嚴無畏親自帶出來的,日|日操練,沒有一刻懈怠的,個個警惕心不輸行軍交戰中的軍人,不可能因為所謂天色不好看不清楚這樣牽強的理由就漏掉三個大活人,任由他們在眼皮底下作亂。
就算果真讓他們矇混過去,上了城牆之後他們要怎麼闖出去?
那城頭上城牆內的騎兵步兵弓弩手有多少?就憑他們三人,如何抵擋?
能以一人之勇獨闖一座城而有足夠信心全身而退的,辛紫相信這世上只有阿褐一人。
所以她搖了搖頭,一口拒絕了黎元的提議。
黎元卻並未就這樣氣餒,反而愈挫愈勇道:“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妥,我們也可以試著從那城牆邊上兵力少地勢又相對平緩些的山林繞過去,再不行乾脆從西邊淺海海域穿過去……”
見黎元越說越離譜了起來,辛紫抬手打斷了他,堅定地道:“你們留在這裡,尋一處隱蔽些的地方等我,我去與那守在城牆上的人交涉。”
黎元一時間怔住了,望著辛紫不知如何作答。
竹本急道:“就算要硬闖,也請讓我和黎元替你開道。”
涉及到辛紫安危的決定,竹本一向都十分堅持。這種堅持多數情況下都被黎元視作是魯莽和愚勇,所以他們兩人在危機關頭大多意見相左。不過這一次黎元卻是用力點頭,忙不迭地贊同著竹本的說法。
“那城牆上單單從垛口望過去已經可以確定佈滿弓弩手,牆後面究竟有多少兵力更是人不可測,刀劍無眼,就算他們無意傷你,你這樣一個人過去也很難全身而退。”黎元緊隨著竹本的立場說著。
辛紫卻輕輕搖頭,目光堅定。
她沒有到龍尾谷之前或許還有幾分猶豫,但如今到了這人造的山谷腳下,看清了城上的情況,她才確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或許以竹本和黎元的目力所及只能大致猜出駐守在這谷底的兵力分佈,她卻不同——她清清楚楚看到,此刻一身鎧甲站在牆頭如一尊雕塑般矗立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嚴無畏。
這樣的距離和光線之下,饒是辛紫這樣如鷹眼一般的視力也很難分辨清楚嚴無畏此刻的神情究竟是悲是喜是警惕亦或是閒適。
但是她卻清楚,現在這個時候嚴無畏這樣守在那裡,絕不是出於一個駐邊將軍的本分才是,必定是得了什麼訊息才是——會是因為她嗎?
辛紫就又多出幾分擔心來,皺起眉頭尋思著:難道西由朝廷已經知道了自己逃離東原一路往西來?非但知道了,還把這訊息遞給了邊境各處,讓他們嚴加防守?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從一開始就做足了姿態告訴她,這裡不歡迎她這個外族人了……
辛紫甩了甩頭,努力把這個不好的念頭丟開。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退縮的道理。既然剛好讓她撞上嚴無畏守在城牆上,不管是有人有意為之還是天意,都是在暗示她是時候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