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聽得目瞪口呆,轉眼看著唐寅褐,見他也是瞪著一雙眼,緊緊盯著楊賜麟,嘴角翕翕,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客房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最後還是唐寅褐開了口。
“楊大人,還請坐下說話。”
唐寅褐說著,起身就要去扶楊賜麟,一旁的楊賜麟見唐寅褐沒有要答應的意思,原想來個苦肉計索性跪下來相求,念頭閃過,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在唐寅褐的攙扶下坐了回去。
自己這是怎麼了,死纏爛打,為了一己私慾強人所難這樣的事情根本和自己一向信奉的俠義之氣背道而馳,以前這種人最是自己所不齒的,剛才自己卻險些就做了出來。
果真是自己太喜愛眼前這個年輕俊傑了,實在是不願意錯失良機啊。
這樣思來想去,又坐在那裡喝了幾口茶,已經有了涼意的茶水從嘴裡灌進去,涼了五臟六腑,也總算有些澆醒了自己近似魔怔的過於狂熱的心。
此時拿眼斜睨了唐寅褐一眼,見他雙目微垂,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面色卻極差,知道他心中定是不會同意自己這樣冒然的請求,又想到剛才自己一時魯莽說出的話,不免嘆了口氣。
“我自懂事起就一直痴迷各種武學,對所有忠肝義膽的英雄事蹟都是趨之若鶩,更是路還走不穩,就已經學會了握劍張弓。
“奈何天意弄人,我五歲那年被診出先天心疾,不要說習武,就是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都很困難。”
這也難怪,阿紫在心中想著,從第一眼看到楊賜麟,從那瘦小的身形和白到病態的膚色來判斷,她就隱隱覺得他是身有固疾之人,只是這是人家的私事,她雖然只是單純從病理上好奇,也不便冒然相問。
“雖然走練武這條路是斷了,我卻還帶著最後一線希望覺得自己可以有子嗣,可以繼承我未能完成的遺志,可老天卻始終要與我做對,只給了我一個女兒,又早早奪去了我愛妻的生命……”
說到這裡,楊賜麟再也講不下去,低下頭伸手拭了拭眼角。
阿紫在心中跟著嘆氣:原以為自己從小孤苦無依已是可憐人,可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誰又真的能活得一帆風順呢?
眼前這位城主對自己口中的“唐少俠”看似荒唐滑稽的追捧背後,卻原來藏著這樣心酸可嘆的一生。
知道了這一層,再回想白天的種種,阿紫突然覺得這位乾瘦孱弱的城主變得可愛可敬了許多。
“我試著找武館的師傅教碧秋些拳腳功夫,不求她如江湖上的俠士一般仗劍天涯,只希望她可以強身健體,不像我這樣惡疾纏身,一生都活在揮之不去的陰霾裡。
“奈何這孩子是個女兒身,不比男兒的健壯,心性也隨了她母親,在武藝上是絲毫不開竅,我漸漸也就徹底斷了將她往自己希望的路上引的念想,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地成長起來就好。
“誰料想今日早些時候在府衙偏廳裡頭,這不懂事的丫頭竟是獨自偷跑出來。
“事後我責問起來,她竟是告訴我,自己對你的傾慕之情早已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只願能隨了你去。
“我那時才心中一動,覺得這何嘗不是老天對我的一絲補償呢?
“我自己身有殘疾,又只有一個學武不精的女兒,可我對武學的痴狂以及對江湖中能人志士的嚮往之情卻是傳到了碧秋那裡,不單是我敬仰唐少俠您的事蹟,小女卻也是以心相許。
“若是果真能……”
“楊大人。”見楊賜麟越說越動情,最後已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唐寅褐只能無奈地打斷了他,沉聲道:“您和令千金對在下的太愛,唐某何德何能,實在是承受不起。
“有關令千金的婚事,這是終身大事,豈能兒戲?
“莫要說令千金願意屈尊跟了我,可在下還有要務在身,這一路北上,還不知路途中有多少艱險困苦,若真有什麼不測,不要說衣食溫飽,只怕是連性命也堪憂,在下帶著自己這些兄弟一路走過來,雖是東原朝廷的任命,可畢竟他們是跟著我勞心勞力,我已是心中歉疚難安,更何況是令千金這樣的掌上明珠,從小養在深閨,又怎麼能跟著我風餐露宿,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唐寅褐一番話講吓來,楊賜麟的臉色雖然一點點陰沉下來,眼裡的堅持卻絲毫沒有褪去:“唐少俠是擔心犬女隨行多有不便,會連累了你們的行程嗎?”
沒有料到楊賜麟會這樣曲解自己的意思,唐寅褐愣了一陣,待要辯駁時,已經被楊賜麟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