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去,自己又能說什麼呢?再下一紙詔書將她封回來嗎?
皇后陳阿嬌已經歿了,所有的王侯公卿都知道這件事,他不可能再讓陳阿嬌就這樣復活,如果再說陳阿嬌未死,必然有人說皇帝拿律法當兒戲,也有的人肯定會說陳阿嬌犯了欺君之罪,連帶著幫助她逃走的張湯都會成為眾矢之的,陳阿嬌回宮,看上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個死人,是沒有辦法重新回來的。
可是館陶公主其他話是什麼意思……
“阿嬌受到汙衊?”
館陶公主原本是哭著,轉而又大笑起來,看上去很是瘋狂,她嘲諷地看著劉徹,“徹兒,你本是日理萬機的天子,對國事你很在行,可是看女人,我比你準。我家阿嬌,豈是肯紆尊降貴、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謀害一個小小的宮人的?再說了,就算真是我家阿嬌做的又怎樣了?你要記住,她是皇后,你固然可以不喜她的做法,可她執掌鳳印,天生要比那些人高貴,她有權力那樣做,就算是我家阿嬌要那衛子夫去死——她也不能拒絕。”
“你枉稱自己是君王,皇天后土,你為黃天,她為厚土,如若有一日你責罰你的臣子,卻被對方反咬一口,並且違逆自己,你當如何想?我的阿嬌,她是皇后,她曾經是皇后!”
她是皇后,憑什麼不能責罰宮女?她高高在上,受到冒犯不該反擊?
說是反擊都是抬舉了那衛子夫!
館陶公主瞪著紅紅的眼睛,卻是越說越憤怒激揚,她直接一甩袖子,“陛下您還是立刻離開我府中吧,阿嬌的事情不許你再管,你也把甘泉宮那個衛子夫給我管好了,若我阿嬌有事,我定要她償命!”
如此的狠話都撂下了,劉徹不走也不行了,他幾乎是被館陶公主趕走的。
只是劉嫖也覺得心中迷茫,到底什麼才是對的呢?
劉徹和阿嬌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原本以為是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對,說出去誰不說是郎才女貌正好相襯?金屋藏嬌,多美的故事?
只可惜,金屋藏嬌,最後竟然變成了金屋葬嬌。
一座金屋,埋葬了阿嬌和劉徹的愛情,將帝后之間的矛盾上升到了不可調和的境地,一切最終走向了崩毀。
劉徹站在館陶公主府外面,就這樣回身一望,忽地苦苦彎起唇角,也不知道是對郭舍人還是自己,緩緩地說道:“幼年時候,我跟她最多的記憶就在這裡的……”
郭舍人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只好不說話。
劉徹也只是隨口這麼說說,他又想起了跪針氈一事。
“當日得知是她,朕滿心都是失望,我的阿嬌,絕不是那麼惡毒的人。可惜沒人知道,朕也想過妥協的,可是她沒有給我妥協的機會——朕最厭惡的便是心思歹毒的人,慄姬曾要毒死我,別的宮人在我成為太子之後也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朕活得很辛苦。朕的身邊,不該全是那種虛假虛偽的面孔,醜陋到令朕發吐。”
“當時,只要她肯解釋分辨一句,朕都會相信,可是她不悔改,她不悔改……”
甚至兩個月前還對他說出了那麼歹毒的話,就算是衛子夫的孩子,也該是自己的子嗣,她便那麼不能容人嗎?
劉嫖說是衛子夫誣陷了陳阿嬌,她若沒做的,怎麼自己預設了?
劉徹覺得疲憊極了,曾經愛著的人已經面目全非,就算是那一張臉還是那樣,他也覺得似乎找不回過去的感覺。就那樣將手背起來,黑袍肅穆,交領的深衣,將他一切的疲憊和感傷包裹得嚴嚴實實。他往回走著,回到那冰冷的,沒有人情味兒的宮殿。
可是走了幾步,他還是覺得累。
——我家阿嬌蒙受冤屈的時候你在哪裡?你是大漢的天子,你也是她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受到別人汙衊的時候你卻聽信了別人的謊言,將另外一個女人擁入懷中,你有何顏面說那是你的孩子?
劉嫖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他頓住腳步,然後喃喃道:“她是皇后,可就算是皇后,便能以莫須有的理由隨便責罰他人嗎?”
劉嫖怕是不知道她曾經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她說,那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陳阿嬌,陳阿嬌,這是他兒時遙不可及的一個夢,可是等都他心心念念地盼到了這個夢,卻發現跟他想象之中有很大的差距。夢遠著的時候,便覺得那是美好的,不管怎麼看都讓人心生嚮往;夢近了的時候,因為接觸到了,總有一種這不是自己夢中場景的感覺,怎麼想怎麼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可是陳阿嬌這個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