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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了那個夜晚,也就當此一生了。”她為德剛擦乾淚水。

法院的監刑人來了,是一箇中年男人,穿著特別的監刑人服裝,右臂上帶著紅色臂章。他對這種場景看慣了,麻木了,面色冷漠地走進監禁室,平靜地為RB雅君驗明正身,宣佈了法院的判決。然後兩名警衛進來,要帶走RB雅君。雅君在此之前一直很平靜,這會兒像火山爆發一樣,忽然撲向德剛,發狂地吻著他的眼睛、嘴唇和麵頰,吻得驚心動魄。她退後一步,貪婪地看著德剛,悽楚地說:

“永別了,德剛,我不會忘記你。”她扭頭對警衛說,“走吧。”

氣化室的鐵門呀呀地開啟了。劍鳴很尷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露面,但他最終咬咬牙,走出守衛室,把帶來的一束白色鮮花默默遞給RB雅君,遞花時他幾乎不敢看對方。雅君看來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面容很平靜,當她接過花束時,甚至綻出一波微笑:

“謝謝你,警官先生,謝謝你為我送行。”

她最後留戀地看看德剛,走進氣化室,鐵門沉重地關上了。行刑人按下紅色按鈕,經過無聲無息的五秒鐘,綠燈亮了,表示已氣化完畢。如儀偎在劍鳴身旁,兩人臂膊相扣,都能感到對方身上輕微的悸動。作為自然人,他們從理念上接受自然人同B型人的分野,也支援那些限制B型人的法律——畢竟自然人才是地球人的原主人,畢竟B型人是自然人創造出來的呀——但這些乾癟的理念在撞上一個B型人的死亡時,未免顯得底氣不足。

監刑人確認犯人已氣化完畢後隨即走了,沒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就像是一個程式精確的機器人。在這段時間內,如儀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雅君,這位如此平靜地走向死亡的女性,她的氣度讓人欽佩,直到氣化完畢,她才注意到齊洪德剛的目光。齊洪德剛一直狠狠地盯著劍鳴,目光熒熒,像一隻冬夜中的孤狼。如儀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的目光中濃縮了多麼深的仇恨!從這一刻起她就知道:劍鳴的這一生難以安穩度過了。德剛走過來,聲音嘶啞,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他的誓言:

“宇何劍鳴警官,我忘不了你對我的恩惠,我會用自己的後半生去償還。”

劍鳴苦笑著說:“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我等著你。”

德剛獰笑著掃了一眼如儀,上了車,他的汽車刷地開走了。

劍鳴和如儀駕車離開這裡,已經快中午了,初夏的太陽暖洋洋的,田野裡麥梢已經發黃。他們原打算野遊的,但這個星期天已經被毀壞了。雅君的死亡,德剛的仇恨,彙整合一個灰色的幽靈,時刻盤踞在他們的頭頂。如儀憂心忡忡地說:

“劍鳴,你要小心啊,那位齊洪德剛絕不會放過你的。我想起他的目光,身上就發冷。”

劍鳴苦笑著說:“實際我對他很寬容。他幫RB雅君篡改了B型人身份,按說也該受處罰的,但我在口供中把他偽裝成一個‘不知情者’。”

“是否由我找他談談,化解這些誤會?”

劍鳴失笑了:“我心地單純的瓷娃娃喲,這種仇恨是語言能夠化解的嗎?不過,我會小心的,你放心吧。來,忘掉這件事,快快活活地玩一天。”

他們拋開煩惱,痛痛快快玩了半天,在一家小飯館裡吃了晚飯。晚上七點鐘,著名鋼琴家錢穆三元在北京有一場獨奏音樂會,如儀很喜歡他的演奏,兩人便匆匆趕回家,開啟虛擬系統。長髮披肩的鋼琴家走上臺,先把十指按在指紋識讀器上,驗明瞭自然人的身份,開始演奏。這個小插曲讓如儀一下子變得意興索然,啪地關掉虛擬系統,沉悶地說:

“一場鋼琴演奏會也要驗明身份?真是焚琴煮鶴的敗興事。”

劍鳴解釋道:“這樣做還是有必要的。你知道B型人可以定向培育出體育才能,音樂才能或數學才能,如果沒有限制,以後就不會有自然人鋼琴家了。”他溫和地指出,“演奏前的指紋檢查一直就有嘛。”

如儀仍是悶悶不樂。劍鳴知道,她對音樂會的不快只是借題發揮,實際上,她心中還刻印著雅君的死亡和德剛的仇恨。他摟著如儀到了陽臺,坐在搖椅上,絮絮地講著戀人的情話,終於驅走了如儀心中的陰雲。兩人快活地擁抱著,回到床上。

一番繾綣後,兩人沉沉睡去。忽然電話鈴急驟地響了,是劍鳴的上司高局長。局長半是歉然半是諧謔地說:

“劍鳴,打斷了你的良宵,十分抱歉。KW2034號太空球上又發生了一起血案,你馬上去那兒。”

“是,局長。”

“今天警用飛艇不在家,恐怕你得乘班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