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女士說到儲中望不斷喘氣的時候,她也不由自主呼吸急促,不過她還能繼續敘述。
當時她所受的打擊,實在不是任何語言文字所能形容,像是天和地完全顛倒了過來,而天地之間的空氣都變成了滾油!
她在幾乎無法思想的情況下,腦子還保持了千分之一的清醒,想到了丈夫是一個垂死的病人,一定是病得太深了,所以才說出這種糊塗話來。
她於是開口說話,在她想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口中像是被火燒焦了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掙扎了一會,才總算可以發聲,聲音乾澀,難聽之極。
她說的是:“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儲中望大喝一聲:“我生的是肺癌,不是腦癌!頭腦清醒得很,一點也沒有胡思亂想!”
金女士大哭:“那你為什麼要用這種話來侮辱我,我是你的妻子,小翠當然是你的 ”
她話還沒有說完,儲中望又發出了一下撕心裂肺的吼叫:“住口!你住口!”
聽金女士敘述到這裡,我和白素心中都疑惑之極。
因為從儲中望的態度來看,他不是懷疑,而是肯定小翠不是他的女兒,所以才選擇垂死時來發問,希望妻子可以念在他是快死的人份上,把真相說出來,好使他不必帶著這刺心的疑問而死不瞑目。
可是即使儲中望安排了使金女士非說實話不可的時機,金女士還是完全沒有儲中望期待的“實話”可說,反而因為丈夫的話而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金女士非但沒有姦情,也沒有在女兒誕生這件事上有任何花樣 例如假裝懷孕,卻去領養一個女嬰等等,我相信這種可能正是白素所說的“不一定”。
照金女士所說,她根本是完全清白的,一切只是儲中望在瞎懷疑!
當然我也想到過金女士可能是在為自己撇清,然而金女士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其中究竟有什麼古怪,我想不出來,向白素望去,只見她眉心打結,顯然也沒有頭緒。
金女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現在,足足二十年了,我每天晚上睡覺,還一定要有旁人無法忍受的大聲音樂,要是靜了下來,我耳邊就會應起中望喝我`住口'的聲音,整個人都會跳起來!”
她說來居然很平靜,可是這種可怕的情形,卻使得聽到的人不寒而慄。
金女士繼續道:“當時我生氣到了極點,因為竟然被自己的丈夫用這樣的問題侮辱,同時也心痛到了極點,因為看到自己的丈夫,在臨死的時候,還要受這樣的精神折磨。”
一直沒有出過聲的水葒,這時候充滿了同情,低聲道:“那你怎麼辦呢?”
金女士苦笑:“我能怎麼辦?我只好原諒他是臨死的糊塗,可是我又不能讓他帶著這種糊塗的想法離去,我要使他明白,我在床前跪了下來,叫著他的名字……”
可能是金女士經過這許多年來的折磨,精神狀態也有些不正常,她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忽然改變了話題,道:“我和中望,自由戀愛結婚,結婚之後,一直非常恩愛,唯一的遺憾是長久沒有孩子,可是中望也從來沒有埋怨過我……”
我表現了很不耐煩,希望她的敘述不要岔開去,白素連連向我施眼色,叫我不要出聲。
金女士有些目光散亂:“所以當十年之後,我終於有了身孕,心中的高興真是難以形容,只當生平唯一的遺憾也沒有了,小翠出世之後,更是帶來了無比的歡樂。誰知道……誰知道……我認為最快樂的時日正是中望最痛苦的日子,而小翠的出生,實實在在是噩夢的開始!”
她這番話,不像是在對我們敘述,倒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這番話相當重要,說明了小翠是她懷胎十月所生,排除了領養的可能。
也正因為小翠是金女土所生,所以更令得事情變得不可思議至於極點 這句話現在聽來很沒有道理,請別抗議,事情發展下去,確然如此。
金女士感嘆了一陣,又靜了一會,才繼續說下去,總算和剛才的敘述可以連線得上。
她那時候在病床前跪了下來,想好好勸丈夫不要胡思亂想,可是她才說了一句話,儲中望就捶打著床,厲聲道:“到現在這地步,你還是不肯說老實話!”
金女士還想分辨,儲中望突然伸手從毯子下取出一隻紙袋來,聲音變得更尖銳,喝道:“你自己去看!”
自從儲中望發出了這個問題之後,金女士整個人都像是在烈火之中,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