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開始是有些不情願的,因為他們家也不富裕,一家人擠在幾百呎的公屋裡,兒子又在讀大學,亟需用錢。後來我跪在地上懇求他們,又保證以後一定會把這段時間的花費還給他們。他們這才勉強答應了。
那一年半里,我一直睡在他們家的客廳沙發上,他們差不多每天都會給我臉色看,所以白天時我都會帶上一點吃的去樓道或者社群圖書館看書,只有晚上才回去睡覺。可是即便這樣,表姑的家人還是看我不順眼,特別是她的兒子。那傢伙是個笨蛋,兩年前去讀了所三流的學院,每年都會掛科,整天被父母數落,因而隔三差五地找我的茬,說我不自量力,不過是個小混混居然還想考C大,有一次還把我的書全部扔進了垃圾箱裡。我去垃圾場找了一整天才總算找了回來。表姑和她丈夫也沒少嘲笑過我,說我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不過那在某種程度上也成了我的動力,你不知道那天我將准入通知單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心中有多麼痛快。
當然,我最大的動力還是你。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每次覺得堅持不下去了就會去學校看你吧?有一次,就是我的書被那個傢伙扔掉的那天,我又偷偷地去學校找你了。那天你跟一個男人在餐廳裡吃飯,我一見到那情形,心一下子就涼了。好在那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碰你,於是我說服自己說,你和那男人只是朋友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你離開那家餐廳的時候,我還是差一點就忍不住從門口衝過去擁抱你了。我多想過去告訴你:‘不要跟其他人在一起,也不要愛上其他人,再等我一會兒好嗎?’最後,你果真沒有愛上其他人。可是似乎也沒有在等我。”嘉文低頭看著杯子裡靜止的茶,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沈青沉默片刻,俄頃說:“誰說沒有在等呢?”
嘉文放下手中的杯子,看著她說:“那你之前為什麼躲我?”
“我有些害怕。”沈青說。
“害怕什麼?”
“很多事。比如有一天你會不會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我知道。剛才你回去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沈青微笑說。
她又跟嘉文講起了自己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情。講完之後,他們又聊了一些更加瑣碎的事,就這麼聊了一整夜。在這過程中,新年伴著一陣鐘聲和煙花綻放的聲音降臨,一千顆星辰在天空裡劃過,他們毫無芥蒂地擁抱,對彼此說了句虔誠的“新年快樂”。
黑夜快要從天空中褪去的時候,沈青提議去看日出。二人於是裹著毯子去了樓頂。他們在那裡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遠處海面之上的天空漸漸變成了灰藍色,海天相接處一抹飄渺的粉,幾縷纖柔的橙。幾秒鐘後,初陽終於在平靜而深沉的大海中投下一串細碎的金光,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他們腳下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照在他們疲倦然而充滿期冀的臉上。他們長長地擁抱,忘情地親吻。
而在他們身後,這城市醒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1' 《舊約。創|世紀》:“上主遂使硫磺和火,從天上上主那裡,降於索多瑪和哈摩辣,毀滅了這幾座城市和整個平原,以及城中所有的居民和地上的草木。羅特的妻子因回頭觀看,立即變為鹽柱。”
暈,聖經也和諧啊。。。
☆、藍色海葵(4)
春天到來時,教會組織了一次植樹活動。嘉文和梁小禎也來了——嘉文是因為沈青而來的,梁小禎是因為嘉文。近來,這二人開始頻繁地來教會參加團契,漸漸地與教會的人熟識了起來,有時在團契之外遇見,也會禮節性地與他們聊兩句。
那天教會租了兩輛小巴載教友們來到近郊,由神父和修女帶領著去了林區。神父穿了一身休閒便裝,看起來愈發的高大英朗。安娜調笑說:“神父,你說你有這模樣身材怎麼就做了神父呢?不曉得有多少女人覺得惋惜呢。依我說,不如趁著還年輕轉行去做演員怎麼樣?”
神父瞪了她一眼,丟給她一隻水桶要她去溪邊打水,自己則與幾個男教友帶著鐵鍬和鐵鎬去了那邊的田間。嘉文也拎起一捆樹苗跟了過去。經過沈青身邊時,他不動聲色地用手指掃了下她的手心,沈青也回握了他一下。雖然二人竭力想要保持面色的平靜,臉上卻都禁不住露出羞澀又快樂的笑容。這一幕恰好被不遠處的阿甘瞧見,他也偷偷一笑,等嘉文走遠時,悄悄走上前來,在沈青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沈青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不悅地看著他。
阿甘神秘兮兮地朝四周望了望,湊過身來小聲說道:“我剛才看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