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實。胤禩放心地再度閉上眼睛,身邊的胤祥睡得像個孩子一樣,身體已經完全放到在地上,頭枕著胤禩的腿,反正天塌下來還有四哥和八哥頂著,他根本沒壓力。
雨一直下著,時不時有雪亮的閃電在眼前一閃而過、胤禩閉著眼,耳朵裡不時傳來災民的或抱怨或擔憂的議論,想著自己堂堂皇子,竟有一天會被老天逼到如此境地,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困苦,想起老道士的話:“別人住得,他們為何住不得?”
胤禩的心裡一緊,這是第一次有人敢把自己和平民百姓放在一起相提並論,他們和他們,刨去一切的身份地位和光環,最後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們都是人,都是大清子民。
外面的雨下得大殿裡的人們人心惶惶,這樣一場大雨,會給本來就嚴峻的水災增加多少砝碼?老天爺不管不顧,端起長江往下澆。胤禩聽在耳裡,思緒翩遷。
他們都不知道,這一夜的雨水使得原本就千穿百孔的蘇陽江堤全面饋塌,原先製造江堤用的材料貓膩全部裸露了出來,無數老百姓跪在齊腰的水裡,手裡捧著挖出來的稻草破布,放聲大哭。這就是保護他們人生財產安全的百年大計,這就是他們寄予全部希望的大底堤,這就是官府連年苛捐雜稅的全部理由
蘇陽的百姓徹底憤怒了他們故意讓這些“豆腐渣工程”保持原樣,等著京城來的“上差”好好看看,這就數十年寒窗一朝得第的父母官乾的事兒
一時間,原先還傳播這大災有大愛的重災區被罵聲取代,百姓們聚集在縣衙,要求縣太爺給個說法,為什麼這堤壩竟是年年修年年漏?朝廷每年下撥的維修款項到哪兒去了?國之蛀蟲,大廈將傾的論調開始甚囂塵上。
義門的學子們見如此情形更是怒不可遏,質詢信雪花片般降落在兩江總督和河道總督的桌子上。卻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於是,義門上下又一次想起了“萬能”的八貝勒。身在京城的敏芝苦逼了,胤禩不在,東莊每日來往的信件不斷,前面還好好的,歌頌慈善的力量,現在怎麼又變調了?
嗯?江南堤壩造假??豆腐渣工程?這你和戶部工部還有左都御史說呀,跑到我這兒告狀算是什麼事兒?難道我這兒是大清的信訪辦麼?
為難中的敏芝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沒有人可以商量,只能默唸著對不起,看信件一天天地堆砌起來,祈禱著康熙無孔不入的偵探網這個時候能夠派上用場,被每天只關注勾心鬥角。
不過,這並不是她的幻想,康熙在曹家確實已經得到了堤壩造假,災民大鬧縣衙的事兒,義門的信也有幾封落入了他老人家的手裡,那些激烈的言辭讓老康同志面上無光。是啊,自己竟然訊息閉塞到這種程度,年年下撥的救災銀兩,多到他自己都不計數,居然全被這幫“蛀蟲”消化了
朕每每想著保護官聲,低調處理貪腐,對於下面的小打小鬧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放過的都放過了,你們這幫廢柴不但不體諒朕的苦心,還變本加厲,逼得老百姓走投無路,官逼民反,你們這是在替朕辦事還是在替朕壞事啊
這一下子,胤禛走狗屎運了,康熙原本覺得老四的手段太過激烈,不可取。在看到這麼觸目驚心的貪腐大案之後,又覺得老四的手段夠直接夠乾脆,這幫子廢柴,就該默默無聞地死去,這樣既不墮了朝廷官府的聲威又能解心頭之恨,豈不兩全其美?
於是,康熙預設了胤禛這樣簡單粗暴的做法,在得知訊息他們正在往蘇陽縣方向去的時候,他下了一道諭令:江南的各級地方政府要對義門學子採取全面配合的態度,官民一心,共抗天災。
此令一出,江南官場一片譁然,當官的全體頂著一章苦逼臉:皇上啊,這幫讀書人沒有咱們支援都囂張的不知道爹媽是誰了,您這一道諭令一下,他們豈不是更加目無法紀,太子殿前遛馬,縣衙大堂騎驢了
他們並不知道,這只是老爺子留給他們的最後的晚餐,很快,一場巨大的風暴將令他們全體墮入阿鼻地獄。
視線轉回,一夜大雨下到黎明時分仍然未見停歇,而胤禩他們卻該上路了。還是胤禩的兩名莊丁第一時間準備好洗漱用具,送到胤禩等人跟前,只是早點的事兒卻讓他們犯了難,昨兒主子一時心慈,他們帶著原來夠吃幾天的乾糧全部分了出去,現在卻叫他們犯了難,上哪兒去給主子們弄早飯呢?
正在猶豫的時候正對著他們的後殿門開了,一陣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小道童,穿的和老道一樣,也是打著補丁的破舊道袍,梳著雙髻,微黃的頭髮和矮小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