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些明白,含笑而言:“陛下,臣曾說過:立國在於黎民,立政在朝臣。陛下可還記得?”
炎靖聽了,明白過來,面色稍霽,也在桌旁坐下來,握住林層秋的手:“別忘了你現下身子特殊,不要太操勞了,再者說到底,這畢竟是朕的天下。”
林層秋聽得最後一句,心猛地一跳,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再不敢不願多想,只輕輕道了一聲:“臣明白。”
炎靖笑笑:“朕方才從太液池邊來,見滿池荷花大多謝去,唯有一枝,依舊皎白娉婷,開得正好,朕瞧著那白荷便似看見你一般。朕這幾日都在想給皇兒起什麼名字才好,就在剛才卻有了主意。”他從案上筆架上取過一支紫毫,蘸飽了墨,在潔白如雲的宣紙上寫下一個字。
“和?”林層秋點頭:“好名字。”
聽到他的稱讚,炎靖更是滿面得色志滿躊躇:“這和字,與荷諧音;再者,朕希望他兄弟二人能夠兄友弟恭,一團和氣,那麼,天下也就一團和氣太太平平了。”
林層秋微笑頜首,問:“那另一個孩子呢?陛下可有想好?”
“另一個孩子的名字,朕留給層秋起。”炎靖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雙手環著林層秋的腰,頭輕輕枕在他腹上,靜靜聽了一陣,抬頭笑道:“你都沒有睡,他們卻都睡著了。”不過半旬,林層秋的肚腹又隆起不少,僅容炎靖張開雙臂勉強環抱。若說十月懷胎,現下離臨盆還有三個多月,炎靖抬頭看著林層秋日益削尖的下頜,擔憂從心底升起,他是這麼單薄清瘦的人啊——
林層秋微笑:“臣想到一個了。”說罷也提筆在那紙上寫下。
炎靖起身來看:“讓?”
林層秋微微點頭:“對,取君子貴忍讓之意。”
炎靖聞言朗笑:“層秋,你自己是個君子,就要孩子學你,也做個君子?”他彎腰在林層秋鬢邊輕輕一吻:“其實是個君子也沒甚麼不好,只是千萬別象他父王一樣不解風情愛煞風景。”
他氣息灼熱,拂在林層秋耳畔,林層秋的心不由一亂,這一亂之下只覺得心口處沉沉生出一種凝滯感,彷彿被悶捂住,跳得極緩極倦。不著聲色地壓住不適,林層秋淡淡道:“陛下,您以為如何?”
炎靖朗笑:“層秋你可是孩子們的生父啊!朕怎會不允?炎和,炎讓,好啊!”
林層秋微微含笑,望著眼前雪白宣紙上緊緊挨著的兩字,眼神柔和得彷彿那不是墨寫的字,而就是兩個孩子一般。
蘇福奉上茶來,炎靖在一旁坐下,接過茶盞,慢慢濾著茶沫。
一宮人走到炎靖身前:“陛下,鳳嶽大將軍遣人急報。”
林層秋剎地抬眸,炎靖持盞的手頓住:“傳!”
一名紅衣黑甲的軍士疾步入殿,一身行塵,以軍禮跪地:“大將軍麾下左營祝以德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炎靖沉聲問道:“向州軍情如何?”
那軍士雖低著頭,但聲音裡也滿是興奮:“回稟陛下,戰事順利,我軍已攻下都恩睢方兩郡,對向州形成包翼之勢。”
炎靖聞言大喜:“好!”說著不由往林層秋望去,卻見他正淺笑微微看著自己,回以微笑,繼續問道:“那炎瞻呢?可拿下了?”
“回稟陛下,厲王家小,已全部擒獲。但厲王企圖逃脫,已被亂箭射死。厲王妃聞訊自殉營中。”
炎靖的臉色剎時陰沉下來。林層秋只見他死死捏住手裡茶盞,顫抖之間淺褐茶水潑出,將宣紙上字跡化開一片。眼見他就要發作,林層秋正想起身開解,炎靖猛地站起,隨著他的起勢,將手裡的茶盞狠狠地摜在地上,立時杯碎茶濺。殿內殿外,除林層秋外,俱都跪了下來,不敢有半點聲音。
卻聞炎靖一聲冷笑:“好個大將軍!未得詔令就敢殺皇族中人!他想造反不成?”說罷袍袖帶風,一掌拍在桌上:“他殺朕皇姊,朕滅他滿門!”
偌大的太液殿沒有半點聲音,炎靖語音沒處,微微風起,送進殿外太液池中蓮荷芳香來。時令不再,蓮荷已敗,往昔清雅如水的香氣裡隱隱有垂死的氣息。
在一片死寂裡,林層秋靜靜站起,靜靜走到那軍士旁,靜靜跪了下去:“陛下,是臣指示大將軍除惡務盡,若有反抗就地格殺的。厲王厲王妃之死,罪在臣身,與大將軍無干。”
炎靖緩緩轉過僵硬的脖頸,死死盯在地上跪著的人的身上,而林層秋卻只微微垂首。
地上殘破杯盞下的茶水慢慢蔓延,林層秋雪白的衣袍浸上淺褐茶色。
炎靖奇異